第十章 袁甲三 (第2/2页)
个亲兵护卫警戒下,往文庙这里过来,没开道锣也没肃静牌。轿夫们轻缓地搁下抬轿。刑名师爷戴均衡上来掀起帘布,打轿里钻出瘦瘦的袁甲三来。如雷贯耳的“袁屠夫”竟是这般模样,实在是想象不及——没穿官衣,头上扣了顶顶瓜皮帽,脑后拖跟枯焦辫子,衣着随便,穿一件玄色绸袍,外罩一件裹圆的金边深青马褂。他那没多少rou的黄脸上有着负气不服的神情,上唇八字胡分向两边,弯垂过口,足有三四寸长,下巴胡须如同陀螺卷曲旋转。 第一次见到袁甲三的张禹爵,他一直以袁甲三胖呼呼的侄孙袁世凯为蓝本想象袁甲三的模样,真是大失所望呀! 张乐行接受周天爵招抚后在宿州大会哨的时候,曾在宴席上见过袁甲三,便一眼认出了他。于是在张禹爵和枪手教练吴三麻子一左一右的护卫下,领着郑景华、芦老照、张玉明、任乾、张南薰以及那些穿着体面的富户们,迎上前来。另外还有两人各挑一盏硕大的红灯笼站在两旁。 张乐行抱拳行礼:“稚河集乡民士绅在此恭敬迎候袁大人!” 袁甲三对张乐行早就上心,虽然上次在宿州并没太留意,不过在他的刑事案卷里还有张乐行的画像,对上号还是没问题的。这次他见张乐行依照指令,领着稚河集乡民士绅挑大红灯笼摆开迎送架势,心中颇为满意。再看到高高飘扬的行营团练大旗,进庄前心里的紧张彻底松弛了下来,像张乐行抱拳回礼:“好,好······” 不远处排开的捻子练勇队伍,将刀枪棍棒齐整地朝上举了三举,嘴里“嗨嗨嗨”发三声连响,意在炫耀。引起了袁甲三对这只甲胄鲜明队伍的注目。就这工夫,那些富户们呼啦啦一片跪倒,向朝廷命官、皖省大吏表示小民崇敬仰慕之情。 袁甲三的刑名师爷不识时务,冲张乐行等捻首不满意了:“你等人见了袁大人为何不下跪?” 张乐行压根不去理睬他,倒是张禹爵暗暗骂了两句后朝袁甲三道:“袁大人不着官衣,不摆谱官架子,平易近人,可敬可佩啊!”
“哪里······”听到有人拍马屁,袁甲三顿时善心兴起,毕竟张乐行还能承认他这个团练大臣已经够给他面子了,便朝那些下跪的富户们伸手,“乡民士绅们,都起来吧!” 芦老照似乎不晓得天高地厚,冲那些下跪的人嚷嚷:“怎么啦?袁甲三······哦,袁大人叫你们都起来,你们还不赶紧······难道还要袁大人撒下大把银子才肯挪窝?” 袁甲三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反而被这么一句不三不四的话弄得吃瘪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张乐行扭过头朝芦老照道:“你属荒鸡呀?别说话!” 芦老照也算找回了面子,下跪的富户们一个个都爬起身来。 张乐行指了指条案钱的那张红木太师椅:“路上辛苦了,袁大人坐下歇会儿吧?” “也好,就稍稍歇会儿,这个是?”袁甲三指了指张禹爵道,芦老照刚才那句话他不知道是不是张乐行安排好的,不过他并不认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农村娃能够讲出“平易近人”这句话来。 “这是犬子张禹爵。” “大禹,爵位,果然说话非同一般小孩呀!”袁甲三不自在地笑了笑,一甩胳膊一跨退,摆出京官特有的官步,就连腰间挂着的槟榔荷包,都显得出京官气派。亲兵护卫官袁益阳是袁甲三的族侄,他与戴师爷一左一右似搀扶却没搀扶,摆着侍候的样子。 不就一个都察院兵科给事中吗,用得着摆这架势,虽然后世没少见摆谱的人,张禹爵心中还是有点不忿:“多谢大人夸奖,都是集里的先生教的。” “原来是在读书呀!”袁甲三心中一喜,热衷于功名的话,造反的可能性又降低不少,而且他自己也算是从贫困家庭跳上龙门的,“好好读书,虽然南蛮长毛闹腾的厉害,科举朝廷依然十分重视,这才是正途。” “大人说得是。” 袁甲三满意地走到红木太师椅前坐下后,手随意地一招:“都坐下吧!” 体面地富户们早就站累了,都将眼睛朝张乐行看去,见他慢蹭蹭地坐下来,这才如蒙大赦,按照先前排练过的顺序落座。这些人里约有半数是出于对张乐行的恭敬,有一小半是随波逐流,剩余的是害怕张乐行的捻子势力。就说条案上的烤羊羔和烤乳猪,便是张乐行点了稚河集数一数二的日子主马家深、邓菩萨的名,逼他们“自愿捐献”的。此时刻,马、邓两个人见着烤羊羔、烤乳猪,就觉得向他们自个儿的心遭火燎,暗咒张乐行祖宗十八代下拔舌地狱。 袁甲三是个聪明人,眼见张乐行不落座别人不敢落座的情形,心下对捻子头张乐行又多了一道隔阂。他稳了稳身子,手指捻着下巴的胡须,一副感慨万端的样子,朝张乐行说:“本藩接到稚河集乡民士绅联名颂扬书,他们颇感激张营主的德行啊!望加倍珍惜才是!” “那是,那是。小民生于斯长于斯,对稚河集乡民士绅恩赐感受最深,因而对今日袁大人根治南蛮长毛之丰功伟绩格外铭刻于心!”说着,端过酒碗,“在座的乡民士绅每人都想敬袁大人一碗酒,着恐怕袁大人体受不了。这里,小民张乐行代表在座众乡民敬袁大人一碗!” 郑景华趁此机会替张乐行抬风头:“老乐的话足可代表稚河集老老少少之心声!”说着向众人抬抬手。 “袁大人再造了皖淮!” “袁大人辣手扭转乾坤!” “袁大人可谓我皖淮之再生父母!” 一时间,场上民众照先前cao练过的有节奏地三声高呼。 在如此谀辞蜂起的恭维声中,袁甲三心里喜滋滋起来,历练地挥手示意接受抬举。 荒鸡——在半夜里不照一定时间突然鸣叫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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