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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生子 (第4/7页)

但他越思虑,越觉合理,最后,竟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翌日清晨,夫妇俩偷偷赶至汪家,门虚掩着。俩人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目睹了令他们极为惊恐的一幕——汪妻的大肚子瘪了,就象一只xiele气的皮囊。

    一条黏糊糊的、伴有明显拖爬印记的黑色血痕,自她的下体蜿蜒而出,似巨蟒一般游弋至门槛外,忽然就在那里停滞了。

    而那血痕的尽头,空无一物。

    ……

    她立刻侧过脸,尽管她竭力使这个举动显得自然而不经意,但太过流畅反倒曝露了造作与表演的痕迹。她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但又仿佛故意在引诱我去关注她,去窥探她心底的、意识最深处的秘密。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依旧没有揣度出她意图,哪怕是一星半点、模糊的概念。

    我伸直双臂抵住椅子面,将酸麻的臀部向上撑起片刻,透透气,随即呻吟了一声,说:“我很累了,你的故事如果讲完了,我也得回去了。”

    我说出“回去”这两字,“手术刀”的神情竟幽怨起来,她蹙起眉,微微半阖的眼帘内,涌动出矫揉造作的暗波,撩人心魂。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低低地说:“你就这样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我一仰首,又将一杯红酒饮尽,然后,呆呆地望窗外。曾有人说,我的目光总是很空洞,仿佛什么都容纳得进,又什么都容纳不进去。

    此情此景,我的眼睛若再只有空洞,那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在这个一夜情如吃消夜一般泛滥成灾的年代里,拒绝一个正在向你暗送秋波、默许芳心的倾城美人,那简直是暴殄天物,是对人类生殖法则的一种挑衅,一种亵渎,一种犯罪。我的眼里是否应该春情荡漾,是否应该洋溢出一股强盛的雄性荷尔蒙,还有那暴戾的征服欲望?

    然而,很遗憾,我的双眼依然是空洞的,呆滞的。我的眼睛,将窗外的黑夜装了进去,却装不进面前近在咫尺的丽人韵景,因而也反馈不出任何讯息。

    “不......不......你不讨厌,而且......很可爱,只是我......”我期期艾艾,没有正视她,呵呵傻笑,说,“还有下文吗?”

    她很脆朗地一笑。我不由瞥了她一眼,很奇怪,她脸上的阴翳已在瞬间冰释。她笑的时候真是太美了,我竟然有阵短促的心动。

    就那么一刹,我无绪地遐想,假若在另一个空间,假若那里的一切从未遵循这个世界的程序来发展,我和她的邂逅,是否会成为一次美丽的碰撞呢?

    转瞬,我立刻理智地拽回思绪,阻止了它的肆意蔓延。随即,在大脑里寻找对策,我必须离开这里,摆脱她。

    “手术刀”又将身体往前倾挪了一点,似乎担心我耳背。

    “那我就继续把这个故事讲下去。”

    ……

    其实,在乙和他妻子到达汪家前一刻,恰好有一个流浪至此的异乡女人路经汪家门口。她很惊诧地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已经僵硬的、赤身裸体的婴儿。尽管素昧平生,但她一见这个生死未卜的婴儿便觉心头刀割般的疼痛。

    她抱起婴儿,推门而入,看见汪妻怪异的尸体,似乎立刻明白了一切。

    本能的恐惧令她仓皇逃去,天生的母性却促使她将冰冷的婴儿紧紧塞入怀中,以自己的体温来融化婴儿凝滞的血液。

    终于,奇迹发生了,那个孩子苏醒了过来。那位善良的妇女,因为自己的丈夫和子女都在饥荒中不幸成了饿殍,便将这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视为己出,悉心加以抚养。

    后来,那孩子很健康地长大成人了,参加了工作。

    四、

    “手术刀”抿紧双唇,眼神直钩钩地盯着前方,似乎在望我,又似乎在望我身后黑黢黢的大厅。

    精明的店主几乎将整个餐厅的灯都关闭了,只留了我们头顶上一盏。

    我瞥了她一眼,“手术刀”的面部正逐渐发生细微的变化,从轮廓、肤色直至神情,都在让人难以觉察地改变着,阴影在她脸上缓缓地蔓延。

    我蓦地打了个寒噤,为了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嗫嚅说:“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更象是属于伤痕文学的范畴,显不出什么灵异诡怪的成分,平淡的很,现如今放到网上,恐怕没几个人会在意。”

    “手术刀”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望着我。

    我扭头望着窗外的夜色。

    我裂嘴干笑了一声,说:“对了,那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猜。”

    我说:“是女孩吧。”

    她不置可否。我轻轻挪了挪脚,桌下,似乎有一道冰冷的无形暗流在涌动,寒意爬进我的裤腿,沿着我的腿皮,缓慢地朝上蠕游。

    一瓶750毫升红酒已经被我喝至瓶底了,我掩额冷笑,说:“怎么越说越象真的一样了。”

    她一本正经:“这本来就是真的。”

    我一怔,说:“是嘛,那孩子......后来做了什么工作?”

    “手术刀”干巴巴地说:“是医生,妇产科医生。”

    我的脊梁陡然一阵发毛。

    她忽然说:“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这个故事最大的诡怪在于——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出生到这世界上来的?难道真的是复活了吗?”

    “手术刀”说话时,我不敢与她对视,我睨见她的脸已显现不出任何血色,恍如贴了一张巨大的白色纸钱,死气森森。

    我佯装醉了,仰头倒在椅子靠背上,阖着眼帘假寐了片刻,捋了捋纷杂的思绪。忽然灵光一闪,发掘出了她整篇措辞中的一个硬伤,于是,我抬起头,笑嘻嘻地说:“小丫头,差点入了你的套。到刚才前一刻为止,你已经使我相信了你就是那个故事中的婴儿,并不疑地认为这个事件确实是发生在我们所处的现实中的一个诡异的特例,但是......你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年龄。以那个时代距今年月推算下来,你的年龄至少得四十多岁了,所以那个人决不可能呈现你这样水灵可人的模样。”

    “手术刀”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我无意识地夸赞了她的美貌,还是因为我揭露了一个很粗浅的谜底,不得而知。

    她说:“你真是老jianian巨滑。”

    随即,她收敛所有笑容,神色一下子变得狞肃起来,说:“你很聪明,但正因为聪明,你陷入这个套愈来愈深了。这个故事本来就是非理性的,非常规的,当然不能以正常的思维去揣度。正如你料想的,我就是那个婴儿,但我并不是人,所以我的成长并不是正常人的成长,我不食用人间的餐食,故而,我也不会遵循人间的孩子那种生长规律。”

    我惊愕地朝她的方向望去,见她面前的菜肴果然未动分毫。

    我的手猛烈地一颤,酒液从杯口仓皇地泼溅而出。我使劲地挠了挠发鬓,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些。

    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股深沉的诡怪气息笼罩四周,令我几乎麻木了。沉默着,我的目光游移四顾,力图寻觅逃却之路。

    毫无征兆地,“手术刀”忽然朗声笑起。逐渐地,她的笑声愈来愈脆,愈来愈欢娱,仿佛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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