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婚风波 (第5/6页)
直肠子话意义大得很!她给我们领导干部敲响了警钟:挖掘人才、使用人才固然重要,但爱护人才、顾惜人才是更重要的;光知道使用,不知道照顾,既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意味着共产党人对人民群众的忘恩负义!”这位家属妇女的满腔怨情犹如高天响起一声惊雷,启开了曾有为脑海中未曾思及的一扇门窗,令他发自内心喷出这几句负疚之言。
对吴妙华这番喋喋不休的家庭苦经,曾有为听得耐耐性性、认认真真的,自有一种滋味涌上心头。他虽然当着个基层企业的厂长,但其家庭经济条件却同一般工薪阶层市民不相上下,对穷家小户苦百姓困顿劳累的生活不乏切身体验。他觉得,吴妙华的苦处句句都是实话,这位劳动妇女肩负的重担和生活的艰幸值得深切同情;他感到,吴妙华的诉说如重锤起落敲击心弦,使他发现,这段时间的工作,仅专注于发掘人才、组织攻关的具体事务上,而对群众生活却缺乏应有的关注,这是个严重的偏颇。他对刘忠才那种弃小家、顾大局的忘我拚搏精神肃然起敬,对自己未能照顾好刘忠才家庭的冷暖、老婆孩子的痛痒而深感内疚。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激动起来,一边严肃地否定刘忠才对妻子的迁怒,一边认真地表示对自身的责备。接着,他用歉疚的口吻,诚恳地对吴妙华说:“妙华大嫂,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大刘为工厂挑重担,一门心事干工作,精神是可贵的,你别怪罪他。是我当厂长的犯了官僚主义,没关心你们的家庭,没照顾好你们的生活,要怨要骂,你就怨我骂我吧!” “曾厂长,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哟!是我自己命不好,嫁了个愣头愣脑的老公,自讨苦吃呀,能怨着你吗!”谁知,吴妙华并不理解曾有为的好意,仍然一古脑儿凭着自己的心劲做事:“今儿个我大老远赶到厂里来干什么?我就要你们当头头的一句话:别叫刘忠才坐办公室,放他回窑里去当工人!日子过得苦,我们也苦得爽气、苦得安生,别让老婆孩子受洋罪!你曾厂长要真心帮忙,就给我表个态吧!” 难题!史无前例的大难题! 对刘忠才于十年****岁月中横遭压抑的痛苦经历,曾有为早已全盘了解;对刘妻的拳拳哀怨和恕恕牢sao,他也早经领受。但是,个人的委屈再大,也大不过党和人民的事业!怎样才能用这个简单而明白的道理去勾通这位家属妇女偏狭的心胸呢?面对吴妙华执拗的心理和咄咄逼人的态势,他感到为难和棘手,一时缺了主张,只能以理相劝:“大嫂,七尺男儿忠心报国,大刘给厂里挑起了重担,这是好事,你千万别拖他后腿。工作上碰到问题,有我给他撑腰;生活上有什么难处,我会尽力帮忙。” “好你个曾厂长,千同情万帮忙,原来还是嘴巴子说说的呀!”料不到,此时的吴妙华一根筋僵到底,犹如鳄鱼护崽——横下了心,仍然扯出了她那柄杀手锏:“这么说,今儿个我走的是冤枉路、费的是白功夫啦!那好啊,船到桥头自会直,鸟飞千里总有路,这头不着那头着,我不拖他后腿,我同他各走各的道,这就办离婚!” “哎呀,大嫂,你是个贤良女子。你不是同我说过,你同大刘是前世姻缘雷打不散吗?你怎么会想到离婚这条路上去?这可万万使不得!”一听吴妙华提到“离婚”二字,曾有为慌急起来,连忙劝阻。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死鬼,刚才还说过要写离婚申请呢!”吴妙华两眼喷火直逼丈夫:“当着厂长的面,你写呀!” “开什么玩笑!咱们这对夫妻,咱们这份家,来得容易吗?你舍得离,我可舍不得!”书记在场时冒火失言的刘忠才,在厂长面前却端出了真话。 “怎么,想赖账啦!说过的话不箅数,亏你还是个男子汉!”丈夫推翻前言,吴妙华哭笑不得。 “好啦,大嫂,你别逼大刘啦!心里有气尽管出,好好一对夫妻、好好一份家,怎么能散伙?不行,绝对不行!别说大刘不会同意,便是他同意了,我们厂领导也不会同意!你还是想开些吧。”出于对同志、对朋友的负责,曾有为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吴妙华的离婚之意。 “你们书记、厂长穿着连裆裤,一个鼻孔出气,拦着我无路可走!”吴妙华直行路不通,横着走又碰壁,大失所望呼天叫地,差点又哭出声来:“我前世没做好事,这辈子命苦呀!……” “妙华,你别哭,你千万别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吃苦,是我给你沤了气,我对不起你!从今天起,我改!”人非草木,岜能无情。刘忠才面对贤妻的衔冤悲鸣,怜悯之情和愧歉之意激荡于怀,他惶疚不安,语无伦次地表示悔悟。 “大嫂,你消消气,你别心急。你们夫妻俩都是好心人,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家里有难处,我们大家一起来想办法。我让大刘跟你回家去,命令他从今以后按时上下班,工作再要紧,也不让他把魂儿丢在厂里!”眼看同志的亲人气成这个样子,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曾有为更加坐立不安,竭力地劝慰着吴妙华。 “曾厂长,别说了,你的好心我能领受。”悲伤和忿懑充塞心房,吴妙华真想大哭一场。但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怜悯的对象。她尽力压制,不再让泪水流出眼眶,撩起衣袖轻轻抹了抹眼角,随即昂起头来,正正经经地用双眼直视着丈夫,一字一句地说:“刘忠才,你这个冤家,咱们夫妻一场,生死都在一块,你以为我真忍心离婚么?是你逼的呀!结婚九个年头,一堂家务里里外外全是我cao持,一双儿女吃穿带养全是我拉扯,我没亏待过你。可你呢?老婆的话当耳边风,屋里的事撒手不管,这苦日子还有没有个边呀?离也罢,不离也罢,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啦,我这就去街道工厂辞工,回娘家种田去!” “妙华!你……你疯啦!”刘忠才闻言打了个愣怔,惶惶地跨到吴妙华面前,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住她的臂膀:“怎么可以这样!” “哎呀,大嫂,你可不能任性哪!我知道,你们这个家庭离不开你,你一走开,让大刘怎么过日子?两个小孩子怎么办呀?”曾有为闻言也吃了一惊,连忙附声劝阻吴妙华。 “曾厂长,你是一厂之长,手里有权,我跟老公离婚你拦着,我没法子。可我要同老公分开过日子,这你管不着!”心直性倔的吴妙华主意已定,便不再动摇。她冷冷地拒绝曾有为的劝解,用另只手缓缓地掰开丈夫的指掌,从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和一个纸包,放到丈夫手掌里,出言掷地有声:“我没疯,我清楚得很!喏,这是房门钥匙,这是你交来的月工资,你给我收着。既然要做丈夫当老子,也该尝尝管家带孩子的味道,什么时候学会持家过日子,我才会回到你身边!” 吴妙华硬了心肠,毫无商量余地,说完此话,从桌上拿起那顶遮阳帽,便转过身子,走出办公室,“噔噔”地跨开大步,往厂门口方向离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