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王心事 (第2/2页)
小脚,只能在家洗衣做饭,守着一大家子人。 王家老大王清珍小名“小冬”,膝下儿女众多,子女们个个年幼;再加之王清珍年纪轻轻地患了痨病,下不了地,一家六七口人生计自顾不暇,甚至指着二弟、三弟接济。 王家老二王清明早年行军打仗,返乡后谋到了一份百货公司售货员的身份。随后王清明娶妻生子,生下一女,一家人呆在县城,日子还算能自保。偏偏王清明时运不济,在一次劳动中不慎失火,烧了老戏台前的集体柴火,被送进小煤窑改造。在小煤窑,他有知识有文化,再加上一身铁板似的身体,不负不负众望,干到了班长,成了一帮人上工的领头人。一场突如其来的矿难,将王清明埋在了矿洞坍塌的土石方中。等人抢救出来,没了呼吸。人送到生产队,老王家穷得甚至连一口装殓的棺材也拿不出。是生产队的副队长王兆来站出来,将队里一口木板打谷灌棚拆了,拼凑出一口薄木棺材,安葬了他。王清明身后,他的媳妇带着年仅三岁的女儿度日,没有回王家。后来王清远为其奔走,拿到了一纸平反通知和补发的工资。二嫂和侄女感激,将一半补发工资留给王家,人随改嫁的男人去了外地,再没回来。 王家小儿子王清灿年幼,正在读书。王家兴期待他识文断字,将祖上传下的医术传给他,好让老王家后继有人,医治牛马的手艺不致于失传。 王家另有三个女儿。大儿女嫁到山头一个村子,膝下子女众多,每逢赶集天会到娘家来。她来时拖儿带女,将娘家的饭桌围得满满当当。人来得频繁,基本每五天一个的集市,准时准点,落不下几个。名义上一家人是来看望娘家人,可实际的用意,时间一久,相互间心知肚明,成了你懂我的另有所图,我懂你的话不多说。他们每次来,婆婆黄定压还得等干活回来的三婶上灶,说她焖的洋芋饭香,说自己端不动一大甑子的饭。可三婶不用她说破,心里明白,婆婆眼睛瞟着的,是丈夫从外地带回来,挂在自己房间里的老腊rou。她明白婆婆的苦心,取出腊rou切了,下锅爆油,焖出了饭。等饭上了桌,她再去弄一两个咸菜回到饭桌,满满的一大碗腊rou,早被姐家几个孩子抢得精光。一甑子的饭,会掏个底朝天。如此开销,是座山也有挖空的那一天。可三婶得睁只眼、闭只眼,陪着笑脸。
王家的二女儿嫁了坝子里另一村子的生产队长,忙于田地活,很少回娘家露脸。倒是最小的女儿,取名王云仙,读过几年书,嫁给附近的一户人家后,爱钻牛角尖的心劲上来了。在与老公拌了几句嘴,说老公人傻不懂情趣,借口感情不和,回了娘家,一住两三年。她的户口在出嫁时迁出婆家,再回嫁家生产队,没了户口,成了所谓的“黑人黑户”,队里不给她派工抢工分,成了闲人。 如此一来,一家人超乎寻常的重担,几乎全压在王家兴、三婶和王清远身上。也成了老王家日子艰难的主因。 家里一副烂摊子。三婶和王清远清楚记得,二哥死后,只要王清远每个月工资到手,就得一文掰成两半使,接济一大家子的口粮。每次从外县回来,王清远免不了要将微薄的工资换成山区县便宜的杂粮,肩挑手提,走上几十公里的山路,送到父母跟前。等他来到三婶面前,已是两手空空。对着三婶,王清远只能陪着笑脸,好言相劝: “算了。莫计较。老人年纪大了,不能再吃几年饭了;趁你我还年青,能苦能累,不愁将来没好日子过!” 面对王清远的苦,三婶不落忍,没过多纠缠。这让王清远一如既往地担着一大家人的生计,却苦了三婶。 三婶的到来,让王清远多了喘息的机会。人世间美好生活的背后,离不开有人默默付出。在王家,三婶的付出是巨大的。她耐劳吃苦,令身为公公的王家兴,格外体恤。 三婶嫁到王家的第二年,怀了孩子。十月怀胎,分娩在即,王清远远在外地回不了家,愁坏了三婶。分娩前夕,三婶左次三番地去推开窗子看天亮,琢磨着能否撑到天亮上医院生产?她推窗子的响动,惊动了王家兴。王家兴推了身边的老太婆黄定压,让她这位婆婆去送送三儿子媳妇上医院。不想,黄定压不为所动: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要走一遭鬼门关?你不知道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老伴不着急,王家兴心下焦急。他想着是否该起身去送三婶上医院?可身为公公的身份,令他犯了难。天一亮,他赶紧起身为三婶张罗坐月子的物什。 没有等来王清远,他和三婶的大女儿王平凤还是“呱呱”坠地。大女儿的降生,给王清远的小家,添了人丁。 三婶坐月子挣不了工分,家里少了劳动力。王家兴撑着下了田。黄定压见老头子一把年纪还得挣工分,老大不乐意。身为婆婆,村里有约定俗成为孙女洗屎布、洗尿布的义务。不得已,老太太端了一盆水来,勉强地为三儿子媳妇的孩子洗了头把尿、屎布。洗完后,她烦躁地地将洗尿、屎布的水,一古脑儿倒进月子媳妇床下,算是尽了婆婆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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