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遥望前途深莫测，夜悲忠义隐茫茫 (第3/3页)

心烦意乱，便去厨房帮衬。

    衣鸿影心不在焉地忙活，不期赵铭希举步走进，立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道：“鸿影姑娘，铭希有一事，不知可否讲出来？”

    衣鸿影点点头。

    赵铭希想了一想，道：“姑娘也知道，这酒坊也再无外人，目今镇上兵荒马乱，你我——孤男寡女相处，难免引人非议，铭希不敢有误姑娘，左思右想，但求与姑娘以兄妹相称，暂避风波，姑娘以为如何？”言讫，偷眼观察衣鸿影反应。

    衣鸿影面容戚戚，寡欢失落，别无它法，强颜欢笑道：“好啊！那……就请赵大哥以后多加照顾小妹了！”

    赵铭希随即走出，只觉得身心轻松，长舒口气。

    衣鸿影却再也开心不起来，思及赵铭希对天绍青的情深意重，想及柳枫，便连夜书信一封，托祭月帮自己转交给时钟钰。

    时钟钰只见那信上写着：“钟钰妹子见阅，今突闻绍青meimei已逝的噩耗，甚感痛心，犹忆得两个月前与绍青meimei一别，相知相惜，历历在目。不料得赵二门主着人前去殷汇镇寻找，却偶见她的墓碑，荒冢凄凉，另有小兄弟苏乔……”

    时钟钰读至此处，痛彻心扉，泪如雨下，接着览阅：“鸿影亲在石桥镇寄居，见得二门主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实不忍李太尉此时此刻知此详情。鸿影在此知会一声，望钟钰妹子莫为故人伤感，能够保守秘密最好。若有风声走漏，传入濠州，万望钟钰妹子尽力隐瞒此事，待濠州之战大捷后，希望李太尉能够亲至绍青meimei坟前上柱香，也不枉费她的一番情谊！”

    一滴眼泪从时钟钰脸庞滑落，她急忙拭去，余光斜扫屋内的柳枫，猛地夺路而逃。

    室内，柳枫从忙乱中抽空转向柳敏儿，问道：“咦，对了，尚未请教，柳大东家如何又折返濠州了？令尊今下无恙吧？”转首凝睇，以目光相询。

    柳敏儿支吾道：“呃……我爹没事，公主已经答应，可保我爹安全，敏儿急着赶来，是因为——”

    柳枫见她似有难言之隐，觉得奇怪，皱眉道：“有话不妨直言！”

    柳敏儿抬眼瞥向柳枫左右，见王岩及眭听轩等人在侧，面露迟疑。

    王岩见状，遂谎称有事，将一干人等遣退，最后仅留下眭听轩。

    柳枫朝柳敏儿笑笑道：“听轩不是外人，柳大东家可以直说了。”

    柳敏儿不料柳枫如此见外，一句称呼，便将两人距离拉远。

    她自小崇拜英勇干练的人，在她的生命中，极少有人能够令她心生敬佩，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不凡的巾帼女子。

    武功、才气、胆识、智谋，她从来不输于人。

    与李枫短短相处，她第一次发觉有人可以令她那么向往，那种感觉很微妙，是以前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可以使她滔滔不绝，感受到倾尽内心感情的畅快；又好像在芸芸众生中，抓着一个心灵相惜的朋友，可以感知对方的所思所想，似乎她们就是分别不久的老朋友，而他所描绘的那个世界，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这一切忽然又因为柳枫那句‘柳大东家’，飞向天边。

    柳敏儿暗思道：“难道京城的传言是真的？他果真要拥兵自重？”

    正在这时，门外闪进一人，砰一声，鲜血淋漓，跌落在地，柳枫转首看去，发现是李泗义，赶忙撩衣起身，奔过去道：“泗义，你不是暗中护送刘寒了么？怎生回事？”

    李泗义朝柳枫伸出一只手，艰难唤道：“枫大哥，不好了，有人在暗中害你！”

    柳枫扶起李泗义，只听李泗义娓娓说道：“我随寒儿去南汉，不料方入汉境，便遭南汉人围攻，泗义的贴身护卫战死，南汉那边扬言，刘浩瀚死在枫大哥手中，是大唐保护不利，欲兴兵伐唐。”

    柳枫闻言失声道：“你是说刘浩瀚灵柩回国……”

    李泗义接话道：“内中有诈！是他们设好的圈套，原先他们出师无名，如今获得佐证，正好成了进攻的借口！”定睛望着柳枫，认真地道：“枫大哥，他们说，是你请来李双白，蓄意杀死刘浩瀚，更道你与李双白是知己兄弟，而李双白曾经亦是杀手。”

    柳枫大吃一惊，脱口道：“什么？”

    李泗义拽住柳枫手臂，急道：“还有，南汉若与唐廷开战，唐廷必腹背受敌，虔州城近日传言，枫大哥蓄意挑起唐境祸乱，意图趁乱争霸一方！”

    柳敏儿听此，挺身跃出，难过道：“已经传到京城了，天子原本不信，如今也怀疑李大哥有谋乱称王之心！”

    柳枫怒道：“胡说！李双白分明已死，怎可出此污蔑之言？”

    柳敏儿连连摆手道：“不是敏儿说的！”

    李泗义摇首道：“枫大哥忘了那名杀死刘浩瀚的真凶？他与李双白一模一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传到外面，真假委实难辨。”

    柳枫辩解道：“李双白双腿残缺，他不是李双白，有人陷害我！”

    李泗义苦笑道：“有人辩称，李双白根本不曾断足，知道**者，有李双白本人、枫大哥及李双白的结义兄弟！除此之外，尚有昔日的南楚皇帝，可是马希萼早已死了，而廖长生与余沧海也已随李双白命丧朝天楼。”

    柳敏儿见柳枫已经面赤，放下心中大石，她相信自己绝没有看错，陷百姓于水火，李枫断不会那般禽兽。

    柳枫情急，柳敏儿痛在心里，泪溢满眶，说道：“不久前，那些目睹李双白断足的人，全都离奇为人杀害！”

    柳枫听了，猛然讽笑道：“马希崇知晓此事，可他定不会为我说辩，好个计划周详的计谋，令我李枫百口莫辩。朱友贞，你好狠！”

    李泗义接口道：“朱思啸受朱室之命，极力游说南汉出兵，现今倒让他得逞了！”

    柳敏儿望了柳枫一眼，不无忧虑地道：“适才李大哥不经圣命，封郭廷谓为都监，恐怕更要令圣上起疑了！”

    柳枫这才明白柳敏儿先前顾虑的因由，自我安慰道：“今境况至此，且事急从权，顺其自然吧，但愿李朝姑娘能够尽快赶来，为李枫作证！忠，或不忠，仅在天子一念之间！”

    何为忠臣义士，何为大忠大义？奋勇向前，信任也做，不信也做，义无反顾，奋身赴难。他们生而为人，为家国，为志向，宁愿抛弃所爱，抛却身家性命，洒尽血泪，强敌来犯，奋力诛剿。到头来，却只能独倚角落，无言吞泪，荡荡的人世，希望在何方？

    夜风灌袖，柳枫奔到远方，登上高山，跪地大呼：“我将继承先祖之志，此生誓不失节！天子，你信我吗？”

    据说这天夜里，有位姑娘伫立朝天楼外，怔怔地呆望着萧索的朝天楼，突然，一道白影从她身畔飘过，那姑娘霍然回首，惊叫道：“子君？”竦身急追过去。

    是谁琉璃灯下

    轻弹剑声

    寒锋如焰

    血染白衣荣华

    快意恩仇是那江湖少侠

    乱世硝烟风云变化

    全化作豪杰手中烈酒一盏

    恩恩怨怨又有多少人演

    月光下流浪

    一双从未停歇的脚步

    人在江湖

    心向长安

    青山绿水依旧美

    依旧难以回味

    却是剑锋不曾为谁停留匣内

    只为誓言孤身留影在金陵

    二十年风雨路

    漂泊在江湖

    又闻四海干戈

    再听战马嘶鸣

    是豪杰是英雄

    义无反顾

    又何惧焚身白骨

    ——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