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贞节牌坊(二) (第1/1页)
柳素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虽低着头,眼神中却满是好奇,她想起在现代电视剧里看过的贞洁牌坊,就不知道在这里是不是一样了。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大门外,那老夫人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着,柳素身边的丫鬟们撑起了油纸伞,在蒙蒙细雨中,柳素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角,走在那湿滑的青石板上,她还是忍不住踮脚仰头往前方看去,在烟雨朦胧中,依稀能看见三座串在一起贞节牌坊,屹立在那里,明明是那样精致的玲珑牌坊,却让柳素感觉到一股nongnong的忧伤悲情,扑面而来。 众人走到牌坊下便停了下来,柳素这才看地更清楚了些,旌表已故处士唐晋源之妻董氏节孝坊,一行隽秀的颜体赫然入目。“cao守冰霜”四字透石而出,颇具功力。碑上拈花的菩提,怒目的金刚,跃动的走兽,含苞的睡莲,一个个线条明朗,饱满丰润。柳素竟是看地痴了,她猜想这座牌坊是唐家老夫人的,她不知晓董氏究竟守了多少年寡,但看那牌坊的磨损程度时间应该不会短,就这样一座小小的牌坊,将女人一生的幸福禁锢,着实可悲可叹,而唐家的人却是对此引以为荣,真是高蹈大义、笃守情cao的一群人啊。 柳素的脸上闪过一抹讽笑,将注意力从牌坊上收回,才发现前头众人已是一一跪下,这才知晓颁发新牌坊的官员到了,柳素也从善如流地跪下,冷硬的青石板将她的膝盖磕的冰凉,她听不清前头的官员与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老夫人姿态恭谨,千恩万谢地与那官员说着什么,那官员只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工匠,从石板车上搬下一块块石料,慢慢地开始砌起牌坊来。 唐家众人已是站起了身来,退到一边,一个个神色肃穆地看着那正在修建的牌坊。柳素却有些意兴阑珊,她觉得这群女人许是读《素女经》、《烈女传》中了邪,世人打量牌坊和节妇烈女的目光中又有多少事故和冷漠的成色牌坊是官府所立,当官掌权的是男人,谁又敢说在心底彻底消除了男权主义的视角呢或许现实与历史的差距不是定格于时间而是悬殊于人们的思想,若是在现代,又哪里看得到这种鬼东西呢。 直到黄昏时分,那群工匠才把牌坊砌好,紧跟着原先那三座,又是一座崭新的“贞洁牌坊”,牌坊正面雕刻“门提沛相”,背面“遥波冰雪”,却不知又要矗立在此多少年。 柳素忍不住朝徐氏看去,意外地发现她的脸上无悲无喜,竟还有些淡淡的悲伤,她是该悲伤的吧,夫君早亡,儿子早殇,明明还是最好的年华,余下的几十年却只有与青灯常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柳素忽然理解她为何会变成那般扭曲的模样了。 伴着夜色,唐家一行人返回府里,众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倒没人再有闲心关注柳素了。回到大厅,董氏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各自回屋休息了,柳素微微松了口气,正想随着众人一起离开,却是被董氏叫住了,“素娘,到我房里来一下。” 柳素心中顿时一个“咯噔”,颇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跟在董氏身后,朝她房间走去。 董氏所住的陌沉院是整个唐府最大的,屋子里头的装饰摆设却很是低调朴素,柳素在外屋等候,也不敢落座,低垂着头,屏息不敢言语,等了片刻之后,董氏便换好常服出来了,似是坐在上首打量了柳素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身子养地好些了吧?” 柳素立马躬身回道:“已经好多了,孙媳不孝,让老夫人记挂了。”董氏浅浅啜了口茶水,点点头道:“好了就好,坐下说话吧,站着怪累的。”柳素本是已经做好被痛骂一顿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这董氏竟是如此和善,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孙媳不累,就这样站着挺好。”董氏也不勉强,将茶盏放到一边,继续道:“今儿你也见识到了,咱们唐家不是一般人家,你嫁进来的日子还短,有些事情许是还不清楚,自从三个老爷去世之后,咱们唐家的荣耀就全部系在外头那几座贞节牌坊上了,唐家的男丁向来多灾多难,唐家的女人更是不容易,你的婆婆和两个大伯娘总还享受过一段鹣鲽情深的夫妻日子,就你的命最苦,一进门就守了寡,而你的年纪又最轻,守不住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你。”
听着董氏的话,柳素心中越发狐疑,这老夫人未免也太过宽容了些,只是不知这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只是她面上依旧装着感激涕零的样子,默默垂泪应道:“老夫人,孙媳知道自己做错了,给唐家抹黑了,实在不敢求老夫人谅解,请求老夫人责罚。”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心里有这般想法就足够了。”董氏看着柳素,慈祥地点了点头,“将你关了这几日,你也尝到了苦头,罚也算罚过了,你的事情府上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对外也只说你得了传染病,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就算是揭过去了,你以后依旧做你的唐家三少奶奶,咱们唐家的第五座贞节牌坊可还要靠你去挣呢,唐家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柳素心中暗叹侥幸,没想到这事竟这么简单地就揭过了,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呐呐不知如何言语。 “时辰也晚了,你且退下吧,回你原来的院子就好。”董氏挥了挥手,示意柳素可以离开了。柳素这才反应过来,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疾步离开了,全然没注意到,董氏对那jianian夫之事,竟是一句没问。 董氏与柳素说话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丫鬟仆役,柳素一离开,董氏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对着谁说了一句,“人已经走了,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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