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那个家 (第1/1页)
从学校出来乘一部公交,就能直达“那个家”。 虽然有开门的钥匙,沈清歌还是按下了801室的呼叫键。对讲机里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喂?” 沈清歌垂下眼,迟疑地叫了一声:“阿姨。” 门开了。 她走进楼里,按下电梯按钮,一路的好心情随着跳跃的数字渐渐消失。 “咣”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801的大门已经打开,她走进去,关门、换鞋、放下书包,然后走进厨房,对着正在忙碌切洗的背影,又叫了一声:“阿姨。” 张雪梅回头,对着她温柔的一笑,说:“回来了啊。客厅里有洗好的草莓,记得去吃。” 沈清歌点点头,出了厨房,看见沈清扬正摊在沙发上,怀里捧着个小盆子,边晃着脚看电视,边吃草莓。盆子里的草莓已经没剩多少了,沙发前面的地上到处都是绿色的草莓蒂。沈清扬看到她,大声地叫了一声:“jiejie好!”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视上。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这是沈清扬最喜欢看的节目。他一直自诩小灰灰,爸爸是灰太狼,mama是红太郎。jiejie呢?jiejie是美羊羊。沈清歌垂下眼睑,眼里闪过一道讽刺。 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身推开了过道最里面的那间朝北的小间。 房间被张雪梅整理得十分干净整齐,但也就是这样,感觉却分外清冷,与其说是给她的房间,不如说是客房。 只有书桌上小相框里的那一张照片,宣示着此间主人的不屈服。 一张她和mama的合影。 沈清歌看着照片发了会儿呆,忽然伸手合上相框,翻出作业埋头苦做起来。 周末老师都爱留一大堆作业,也好,这样她可以不觉得无聊。 傍晚五点半的时候,沈宽下班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张雪梅站在沙发前呵斥着沈清扬。沈清扬倔强地仰着小脸,紧紧地抿住嘴唇。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立刻展颜开心地叫:“爸爸!”然后蹬蹬蹬迈着小短腿跑到他的跟前,伸出双手,“爸爸抱!” 沈宽笑呵呵地抱起他,亲了一下,问:“做了什么坏事了?mama在骂你?” 沈清扬笑嘻嘻地说:“把草莓叶子扔地上了。”然后悄悄地打量他的脸色。 沈宽挑眉问:“小灰灰吃完草莓,会把叶子捡起来的是吗?小羊吃完才乱扔。” 沈清扬想了一下,乖乖走回去,蹲下捡草莓蒂了。 张雪梅看着沈宽,叹了口气,也帮忙收拾。 沈宽洗完手后,就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汽车杂志静静地看。 沈清歌听到声音,打开门走到客厅,对着他叫了一声:“爸爸。” 沈宽抬眼看了她一下,说:“嗯,学校那里怎样?” “要分科了。”她简短地回答。料想谷翊阳的mama早已经和他报备过了。 “想好要选什么了吗?” “还没有。” 沈宽放下杂志,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那张肖似她母亲的脸,心里一阵烦躁。他大手一挥,道:“女孩子还是选文科好。” 沈清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也不回答,转身走进了房间。 ****** 约莫坐了五分钟,张雪梅就来敲门叫吃饭了。 她洗了手坐在了餐桌的右边,沈宽坐中间,张雪梅和沈清扬坐左边。 沈清扬最后一个上桌,看到餐桌上的番茄炒蛋就激动不已,拿起勺子连着舀了四五勺,舀得饭碗里都是番茄炒蛋还不知足,一会儿又吵着要吃虾,一会儿又要自己喝汤,汤水在餐桌上撒了大半,他吃的满嘴流油。张雪梅又要给他夹菜,又要给他收拾,一顿饭吃的热闹无比。 沈清歌目不斜视,只盯着面前的那个青椒土豆丝埋头猛吃。沈清扬见了,便吵着要把这道菜拿到他面前来吃。 张雪梅歉意地看着沈清歌,伸手欲拿。 沈宽突然放下筷子,严厉地对沈清扬说:“吃饭就好好吃!一道菜一次只夹一口,吃完再夹,哪有人把盘子都端过来的?你吃了别人吃什么?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沈清扬一下子没声音了,小嘴扁了扁,眼眶里立刻充满了泪水。沈宽视而不见,继续拿起筷子吃饭,张雪梅也不敢妄动。沈清扬用饱含着泪水的眼睛打量了在座的三人,默默拿起小勺,从碗里舀起很大的一口饭菜,塞到了嘴里,然后期待地看着沈宽。
沈宽脸上的线条顿时柔化下来:“下半年去了幼儿园,可不能这么吃饭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快点吃吧。” ****** 沈清歌第一个吃完饭,把碗筷放到水池里后,她跟餐桌前的几人说了一声:“我去做作业了。”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起门,拉开房间的窗帘,打开窗户。 仲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微凉,墨蓝色的夜空中,斜斜挂着一弯月亮。 沈宽让她选文科,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这几年她一向若有若无地在一些事情上和沈宽唱着反调。 这下理科选的更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了。她望着天空稀稀落落的星星,心中冷笑。 她在沈清扬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嚣张的生活的吧?那时沈宽也曾经这么温柔地摸过自己的脑袋吗?mama……也是这么无条件地溺爱着自己吗? 她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自打有记忆开始,父母吵架的场景,就不时地出现。mama每次都哭的双目红肿,在房间里抱着她喃喃地说着什么。 沈宽一开始还进来劝说几句,或是借着沈清歌求和。 但渐渐的,求和消失了,吵完就直接进入了冷战的阶段。 两个人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沈宽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mama哭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偶尔几次看到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株梨树,就默默地泪流满面了。 再然后…… mama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 她到处都找不到她,急得哭了出来。 沈宽却不理会她的吵闹,冷着脸把她送到了奶奶家。 从此,她的生活里再没有爸爸和mama,只有常常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舞着水袖,曼声唱戏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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