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圯上敬履 第一节 (第1/1页)
那朗读文告人念的甚是大声,张良站在五六丈外也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有些发慌,此处有悬赏布告他是早已知晓,毕竟始皇帝遇刺乃是惊天大事,休说这下邳城离那阳武不远,算算时日,只怕东至辽东、南至百越、北至匈奴、西至陇西,天下遍秦国所及之处,都已在悬赏自己,只是没有中原这般缉捕的紧急罢了! 可既要去寻项伯,必要进城才可,城门口处便是十几个黑衣捕快手中拿着一张帛布,挨个检视进出之人,但有异样,便即刻留住盘问一番。见此情景,张良心底不免有些犹豫,那天夜里,那男女二人说的明白,他们虽不为难自己,难保这官府不会捉了自己邀功,寻思半晌,咬了咬牙,低着头装作急匆匆一般往城中便走,哪知一路过来,那守门兵士连自己看也不看一眼,心里自是十分庆幸,进得城来,才见城中也是张挂悬赏布告,忍不住偷瞧一眼,不禁哑然失笑,那布告上文字虽是写的自己名字,可那画像,却是那铁椎壮汉的模样,满面虬须,眼大眉重,自己这几日连着赶路,难得有空修饰形容,也不过微有几分髭须而已,比之那铁椎壮汉,可谓是天壤之别,难怪那些门口兵丁只是拦那些胡须厚重之人! 到了城中,张良自是舒了一口气,官府虽是捉拿自己紧急,不过这些兵丁捕快都是照猫画虎,照着那画像上面样子,一世也疑不到自己身上。这才觉得又困又乏,不免去自己到自己住所暂歇一日,这城中的房子乃是他预先买下来的,自有了这刺杀始皇帝之念,张良也曾周历全国,虽知刺杀始皇帝十有八九便会被杀于驾前,仍是有侥幸逃亡之心,因此在这下邳,邯郸、咸阳、会稽、临淄、蓟、郢等处都置有产业,备着自己一旦刺杀始皇帝失手,若是侥幸脱逃,也有个藏身的地方,至不济也能做个陶朱公那样的富人。除此之外,却是罄尽家财以求一个绝世刺客,这才寻见仓海君,得了铁椎壮汉,只说一击必成,哪知却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心思至此,也是不免叹了一口气。 “小弟子房求见贵府伯大人!”张良歇息一日,养足精神,却是慢慢踱到项伯所居附近,向着门口门童通报一声,这子房二字,乃是自己的字,知之之人不多,项伯当年与自己一同求学,因此知道,那门童见张良器宇不凡,身上衣衫虽不华贵,但那份气度绝非常人,也是连忙进门通报,不过多时便出来道:“我家大人说了,今日有事,要去城东十里桥镇上收租,不见客,请尊驾明日再来!” 张良闻言一笑,也不说话,转头就走,项伯为人十分机警,听见自己名字,断无不见之理,却故意让门童出来说要去十里桥,自然是让自己去十里桥相见了,好在那十里桥所在不远,自己慢慢踱了去,一路看些乡村野景,过了中午也必到了!主意打定,便在城中寻了个干净酒家,吃的饱了,这才拽步而行,出的城东,行了三四里,便是一条小河,河水淙淙,清澈见底,两旁柳荫葱茏,沿河望去,好似一条青龙蜿蜒闪着一道银亮的脊背一般,一座小桥横驾河上,上得桥头,阵阵凉风挟着水气而至,于这暑热之时清爽之至,吹的张良神思都为之一振。 “哀哀周王,诸侯数百,先有五霸,后现七雄,王室陵替,空有九鼎!而今何在?咸阳一统!”张良刚要过桥,忽听河边有人放声而歌,听这其中意思,倒像是有些哀怜周王室的模样,心里登时一震,如今天下一统,竟然还有人敢唱这般歌谣!难道不怕被官府之人听见,捉去问罪么?急忙看时,就见河边青石上坐着一个皓首老翁,须眉皆白,已是看不出多大年纪,手持一只钓竿在河边垂钓,见张良瞧了过来,也是歌声一停止,打量一番张良道:“这位客人有礼了!”张良见他年纪老迈,仍是精神矍铄,说话之时中气充沛,赶忙也是行了个晚辈之礼道:“老丈有礼了!方才听着老丈歌声中似有哀怜周室之意,不知此歌是何人所做?” “哈哈哈,一曲俗歌,不过率性而为,何必定要有人所作?”那老翁哈哈一笑,瞧着张良道:“不过客人既是过桥,自然不是为了听歌而来,我看你印堂黯淡,乃是有小人作祟之象,客人今日行路,须得看明路径,莫要走到那前后无头之路上去!”
张良闻言不禁有些心中着恼,自己乃是出于好奇,这才多问了一句,哪知这老翁答非所问,竟然说自己面相犯小人,他虽知道这世间有许多术士之流,有人自言会烧丹练汞、也有人自言会神仙方术,能得长生不老之法,最是得当今始皇帝心意,还有一种便是如这老翁一般,说道会从这面相手相上看得出一个人生死祸福,莫说自己从来不信这些虚妄之言,只现下自己站在桥上,看那老翁也不过只能看得出一个大致容貌,脸面之上更是难辨,他如何就能相距这么远,便能看出自己脸上微有几分黯淡?自己原本大好心绪,又逢着这般绿树青水景致,便叫这老翁一句话给毁了。 “多谢老丈提点!”张良虽有几分气恼,却也并不十分气愤,脸上一笑,仍是向着那老翁一礼,脚下不停道:“不过以晚辈所见,老丈不若在这水中照照自己模样,看看自己面相,今日可能钓到几条鱼?却不是胜过跟我这行路之人闲谈么?”耳听那老翁也不回言,只是一阵大笑之声自背后传来! “前头可是良公子么?”张良过得桥来,又赶了一程,眼见十里桥已在不远,耳听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心中不觉纳闷,这下邳之地,除了项伯,还有何人认得自己?回头看时,脸上登时一喜,此人他自识得,原本乃是自己家仆,叫做张纠,韩国被灭之时,此人年纪尚小,后来府中日渐消乏,许多家仆便自行离去以寻出路,这张纠也是那时走的,临行之时,张良还赠了他不少东西,先是听说在阳翟城中做些小生意,后来张良周游天下,也不知此人到底去了哪里,不想今日在下邳城外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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