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痴与呆 (第1/1页)
“毛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来自中原大国的人。”痴君说:“他是明国非常有名的一位剑客,在那里人们都叫他阳光剑客。” “阳光剑客?这个名字很有趣啊。” “是的。”痴君说:“据说,他每次出现在一个地方,都会为那里带来阳光。” “太夸张了耶。”呆君有点不信:“他有这样大的本事?” “我也不知道真假,我没有见过这个人。”痴君说:“可是,武藏见过,并与他交过手。” 呆君呼吸似乎一下停顿:“你是说在伊贺国击败锁链秤名人梅轩,于京都郊野外风葬、火葬场之一的‘连台野’与‘一乘寺松树下’挑战吉冈道场多人的少年武藏?” “是的。” “那可是一代天骄似的人物,能与他交手是每一位剑客的梦想啊。”呆君眼中发光:“毛毛与武藏交手,谁胜谁负?” “没有胜负。” “没有胜负?怎么会?” “因为他们交手之后就分开了,却谁也没有对外宣扬决斗的结果,当时也没有第三个证人在场,所以,没有人知道此次交手的胜负。” “唔,那么他们交手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此战之后,武藏这个人有了明显的变化。”痴君淡淡一笑:“在此之前,他与人决斗,一般都会全力一击,在其手下,不论老少,几乎没有活口。” “可是,他与毛毛交手之后,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沉稳内敛,在宝藏院与开创‘神道梦想流杖道’号称‘兵法第一、东瀛开山’的梦想权之助、岩流岛与佐佐木小次郎决斗,虽然均取胜,却已不再轻易取人性命,通常点到为止。” 她说:“后来,武藏更是不知所终,据闻,他潜心学习兵法去了。” “嗯。”呆君点点头:“能够一战影响武藏的人,一定是非凡之人。”他放下桨,沉思说:“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呢?” 船已停下,轻舟自横。 痴君坐在船头,与划船掌舵的呆君相对而坐。中间有一几,一壶、两茶杯。 水已沸,茶已香。 痴君缓慢而认真地添上茶汤:“以我看,毛毛此人的魅力就如同茶,仿如带有生命力的纤细感,清淡、静寂,让人慢慢回味。” 呆君轻轻地浅尝了一口茶,赞叹:“真的是好茶。”他微笑:“想不到,你随意煮的茶,也是如此的好喝。” “许多人认为茶之汤中,一定要使用古老的器物,注重是那个时代的那个大师所做,以及是否是那个时代的那个名人所用过,总是把古老摆在所有事物之前,事实上这是错误的观念。”痴君说:“其实最注重的应该是清洁,千利休百首中也咏道:‘水与汤可洗净茶巾与茶筅,而炳杓则可以洗净内心’。” 她笑了笑:“只要心灵是干净的,即使不需要任何道具,也能够品尝茶的真髓。” 呆君信然。 “阳光也一样。太酷烈的阳光,人与植物都会被灼得很难受。”痴君说:“最好的阳光,是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如春风,照射在人身上会很舒服。” 她说:“那样的阳光就如同我们现在喝的茶一样耶,暖暖的。” 呆君承认,他伸了个懒腰,把脸对着天空,惬意地笑着说:“雪已停了,今天清晨的阳光也很不错啊,我们好好享受一下阳光吧。” “好啊,好耶。”痴君拍手赞同。 痴君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可是,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忘记了自己来自何处、要往何方。 也许,只有流水,或者白云知道,她曾是怎样的一种过往? 呆君从来不问她的情况,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力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尊重、容忍别人的隐私也是尊重对方的人格。如果别人不主动告诉你,最好是不闻、不问、不传、不猜、不想。
他是一个很注重修养、修饰的流浪武士。在战国末期和江户初期,由于东瀛实行长子继承制,不能继承家族财产、俸禄的次子,以及战败后失去主公的武士,就会成为浪人。 呆君则两者皆有,既是次子,又无主公。 ——他今生也许注定只能流浪,一直流浪下去。 呆君却过得依然很开心很自尊很平和,至少是“驴粪蛋上下了霜,表面光亮”。 他里面穿着一件白绢窄袖便服,外面是一件现眼的黑红无袖背心,黑白相间。下半身膝盖以下用布条缠绑成绑腿的皮染葡萄色裤裙,腰间佩戴着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长的一把,就是三尺余的爱刀“惹事竿”。 脚上居然是草鞋。 这样的豪华打扮,一般的人看到都会傻眼,肃然起敬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第一次注意到痴君,就是因为在一座桥上对面相遇时,她没有为他让路。在当时,一个武士是可以立刻斩杀拦路平民的。 呆君没有拨刀,因为他被她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和一张一合的鼻翼迷住了。她的天生丽质,展靥一笑,那纯真的模样便让他想起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诗句。 他一看到美女就会发呆,看到痴君更是呆若木鸡。自然,他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了,“呆君”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 他很喜欢。 “痴呆二君”并不富有,两人身上加起来的钱,绝不会超过十文。可是两个人的表情却似随时都能拿出大笔金银的富翁,快乐、开心。 呆君的仪表更是整理的一丝不苟,痴君穿着反而随意得多。有一次,她甚至披发垢面、赤脚蓬头,看着似一个乞丐。 不过,有阳光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放弃享受阳光,他们的脸上仿佛也充满了灿烂的阳光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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