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再出江湖 (第1/1页)
离开高家大宅是连续三天的暴雨之后。 原本炎炎的盛夏因为这一场海上风暴带来的持续降雨,变得如同初秋般清凉,冷风挟杂着将歇的细雨,直要萧瑟到心里去。 他们一边走,三步一回头。 破败的高宅历经这场风暴和降雨之后,愈发颓然起来。长时间被荒废未曾打理,被虫蛀空了的横梁门框,刮得东倒西歪,倾倒在门前。杂草丛生的庭院,中央的梧桐主杆虽然仍旧坚挺,却被吹断了偌大的分支,倒在房檐上压坏一大片顶棚。 瓦砾破碎在地,残花,落叶飘飞。 众人瞧着此情此景,皆是默默。 世人追随了近百年的弦月玉玦守护者,渥郦族最后一代传人百里云溪,便是长眠于此。 她背负着组训一路走来,机关算尽,许多无辜的人直接、间接因她幕后cao纵而死,她无疑是有罪的。 可她为保弦月玉玦不落入心生歹意的魔人手中,造成更大范围的死伤而忍辱负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她又是无辜的。 可能对与错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泾渭分明,非此即彼吧。 又或者,对的也好,错的也罢,人活一世总逃不过心生执念。 世上并无双全法,但凡选择了一些,总要放弃另一部分,不过是百般权衡之下,孰轻孰重的问题罢了。 薛楚涵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前有丁翼峒叛变,欧天启复仇,后有王家灭门,孙泰谋反,到现在缥雾迷楼肆虐,无一不是为了弦月玉玦。” 钟灏摇摇头:“人的贪欲,总是无休止的。” 轻尘轻声道:“高婆婆穷尽一生,为了弦月玉玦奔走筹划,到现在终于能够彻底放下,好好睡一觉了。” 就连向来无忧无虑的刘佳言,经此争斗,性子也变得沉稳许多。自小被泡在蜜罐里养大的她,哪里经历过这样勾心斗角的残酷厮杀?毕竟,能在江湖中安然无恙,对心智和武功要求极高。 她悄悄望了轻尘一眼,眼底里全是复杂的情绪。 高才进见众人呆愣着,不由得催促道:“我们也该走了,山雨冲坏了道路,趁着天色尚好,得赶紧离开此处。” 其余四人点头应允。 若非亲身赶路以脚丈量,轻尘和薛楚涵万万没有想到,他们透过岩洞无头绪跋涉近三个月来,竟然走了如此远的路途。 高才进听他们讲述洞中奇遇,咂舌道:“我从前在古籍当中,曾看过前人记载,某地一处山群内有一天然的石岩隧道,由一细小如同铜钱般的洞口入,故当地人又称之为‘铜钱洞’,顺道而行,十天半月后竟能抵达另一郡县,颇为神奇。洞中也是暗河汹涌,必须等旱季方能进入,否则涨水会将闯入者卷到不知名的杂乱窑洞中,绝无生还之理。当地时有人因此丧命,如此看来,和薛兄的际遇倒是有几分相似。” 薛楚涵笑道:“从前我也不信,但这世间无奇不有,自然万物的鬼斧神工,非亲身经历不能体会。” 如此絮絮闲聊,五人微风细雨中赶路,来到会稽郡边境句章县时已过了大半个月。 句章县虽不是会稽郡重心,但与邻郡接壤,故是两郡商贸货物交接中转点,因此商业买卖兴盛,常住人口列居全郡第七,综合实力不可小觑。 繁华的集市上人影憧憧,各式吃食,摆饰等小玩意的摊贩热情吆喝着,十分热闹。 他们五人,特别是轻尘有其兴致高涨,毕竟自从落入山岩后到被困在高宅已经近半年没见过这般热闹沸腾的市集,故而怎么瞧都觉得新鲜。 薛楚涵一如既往地神情安宁,只含笑看着轻尘雀跃的样子。 晌午时分,一行人饥肠辘辘,又想着这些日子为了赶路餐风露宿,甚是疲惫,便在城中寻了一处装潢不错的住所,又名“云来客栈”,开了厢房,把随身行李一并搁下,到安排好的二楼雅座入席时,原本点好的菜肴一一上桌了。 菜式十分精致开胃,五人看着食指大动,不由得举案大嚼起来。 正午时分食客颇多,全场几乎满座,熙熙攘攘,小二甩着汗巾,端着备好的菜肴楼上楼下来回地跑,火爆非常。 因五人来得迟,空座便只剩下靠近楼梯入口的位置,每逢有人出入上落,都从一旁擦身而过,略有些不便。 此时有一佩剑的剑客自楼下拾级而上,瞧见了靠窗台处早已落座的同伴,笑着扬手招呼。
正欲走过去,忽觉得眼角处有一抹亮色,定睛望去,便瞧见了正对着楼梯口而坐的轻尘,脚步就此定住了。 “这……”青年剑客仿佛不敢相信般地指着轻尘,半晌说不出话来。 饭馆嘈杂,淹没掉青年支吾的单音,轻尘却因感应到他长久的注视抬起头来。 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面善,却记不起来人是谁。 此举惊动了薛楚涵,他歪过头来,悄声问道:“怎么了?” 接着顺着轻尘的视线望向青年剑客。 此时青年剑客才移目发觉薛楚涵的存在,顿时仿佛做错事了一般,脸色红的发涨。 薛楚涵却笑着起身,朝他招呼道:“单梁兄,别来无恙?” 轻尘听了才记起,原来这剑客便是那是清屏山下竹林里遇到的,和碧落出自同一门派的师兄单梁。 于是朝他身后望去,并没有看见碧落。 单梁晃过神来,忙回礼道:“一切安好,不想在此遇见薛兄。” 这样说着,眼睛却还是止不住往轻尘方向瞟。 呐呐片刻,终究忍不住问道:“轻尘姑娘,你竟没有死?” 轻尘闻言瞥他一眼,看他脸色苍白,倒是没有打趣的恶意,便调笑道:“你希望我死?” 单梁不善言辞,结结巴巴地被急得满脸通红,忙摆手否认道:“听闻姑娘中了无药可解的阴匿毒,江湖上又许久未知姑娘消息,人人都道姑娘已经……不不,在下当然是希望姑娘安然度过此劫的……实在万幸了。” 原来,自从两人各被驱逐出家门派别之后,蜚语流言四起,人人都知轻尘中了常见却最为难解的阴匿毒,加之三月期限已过,两人又无新的动静,嫱妫派首徒身死的结果变成理所当然。武林中新人新事尘嚣日上,渐渐就掩盖掉了两人的消息。 单梁这一耽搁,远处已经落座的同伴见这边有异,一行四人都纷纷起身,疑惑着往这边走来了。 “哟,瞧瞧这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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