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天地雪夜 (第2/2页)
。漫天飞雪,在空中升升沉沉,聚散离合,什么也看不清楚,脚下是银白一片,四面八方全是模糊的白。 他盯着那模糊的白,仔细分辨霜风里的呼啸声,竟从驳杂的风声里分辨出那一缕微渺的箫声来——似挑逗,似诱惑,似世间最甘洌的毒药。 她果然还在! 长鱼酒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今夜,她又向自己发出了邀请函,而他难以克制自己赴约的欲望。 “曲生……”不知何时,云樗也已醒来,“曲生,你,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长鱼酒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噤声,“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穿戴整齐,披上外衣,对云樗道:“别担心。” “等等!”云樗一把抓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他的语气坚决得不容置疑,“曲生,你要记得,你从来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帮你渡过难关。” 长鱼酒愣了一下,看着云樗,旋即缓缓点了点头。 “桑柔的事是我对不住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想清楚的。”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云樗不由噎了一下。 “你刚才说啥?” 然而长鱼酒已经掀开帐子出去了。 “喂!曲生,等等我!” 雪悄无声息地落着,人走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守夜巡逻的士兵站在风雪里头,不停地搓着双手,试图令自己暖和一些。 “这位大哥!”云樗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请问你有听见箫声吗?从阴晋城那边传来的。”
“什么箫声?莫名其妙!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箫声?”那士兵似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统统往云樗身上发了,“去去去!一边去!” “算了,他们都听不见的,我们走吧。”长鱼酒拉过云樗,循着前一天晚上走过的路,走入了茫茫风雪中。 阴晋城的轮廓隐在雪里,依稀还能看清其挺拔的英姿。一袭绿衣依旧静坐于城楼,纤纤十指在箫孔上肆意飞扬。似乎是受了箫声的蛊惑,在她周身飘扬的白雪都仿佛有了灵性,时而围成一圈起舞,时而和着节拍上下跳动,宛如一只只欢快的小精灵。 长鱼酒和云樗驻足于风雪之中,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云樗,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画面,着实有些震惊。 他拽了拽长鱼酒的衣角,忍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道:“她……她就穿一条裙子,还把大腿都露出来,大冬天的,这样不冷吗……” 箫声忽然消失了,女子放下玉箫,天地间的雪花也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枯叶蝶般,簌簌坠落。清冷的声音在城头响起,比雪水还凉:“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长鱼酒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她,道:“为什么?” “哈哈哈!”女子仰头大笑道,“显而易见,因为你想我。” 长鱼酒静默地立在雪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当然不可能点头,但他也不愿说谎。 物换星移,时局变迁,如今的他们早已不复当初,命运将他们推到了对立面上。尽管他们是敌人,尽管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他还是很想念她,想念记忆中那个单纯善良、知书达礼的少女。 “怎么?被我猜中了。哈哈!不要觉得失落。这种事情啊,我一向猜得很准。” “为什么要替秦国效力?”长鱼酒仰起头来。雪夜风中,他的声音就像飞雪一般轻飘,他的语气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好不容易一见,坐下来叙叙旧。 韩落瑛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好像他方才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你问我为什么?怎么?不帮秦国,难道还帮三晋吗?像你这样,做一个窝囊废?” 人虽美,说出来的话却堪比刀子,云樗不由咽了口唾沫。 良久,只听得长鱼酒的声音在这风雪中响起,掷地有声:“公子重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任何试图挽回的行为都是无意义的。我尊重苍天大地的选择,顺从时代的意愿,自是会放下对三晋的仇怨。更何况今日我站在这里,并非为了魏国,只是受一位友人所托罢了。” “友人?”韩落瑛冷笑一声,轻蔑道,“你也有朋友?” “是啊,我也会有朋友,有时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长鱼酒也笑,“你呢?你也是受友人所托吗?” “友人?”玉指轻轻滑过箫身,韩落瑛抬起下巴,凝望着远处的群山,“我是受我夫君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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