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黑夜_第八章 酒(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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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酒(三) (第1/1页)

    西藏大地天高地阔,一望无垠的青草,云淡风轻的天空,风吹草低见牛羊,如果有人在西藏大地见到这么一副景象,万马奔腾,牛羊成群,视野之内满是湛蓝,棉花白,青草绿,估摸着是会拜服在这样的美景之下的。不消说这里的民风是如何的淳朴,仅说这里天高地阔,如诗如画的风景,便足以让人心神向往,流连不返,就算是一个再怎么不懂情调的人,也能在这里感到心情舒畅,若是那些心情极佳又有真才实学的人,说不得就要拿酒出来高谈阔论,吟诗作赋了。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西藏现在自然也该是青草转黄的时候。寺庙里是少不了阵阵梵音的,香火也是少不了的,而这样的寺庙自然也是充满了神圣的,让人从心里感到虔诚。与大殿里的香火不断,菩萨低眉悲悯众人不同,寺庙后面就显得有些清净了。在这里只有一埔菜园,几颗显得孤单的树木,与几张石桌,几张凳椅。院里摆放着一张躺椅,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和尚正躺在上面晒着温暖的秋日阳光,老和尚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副享受的样子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惬意,偶有游人结伴而过,看了老僧一眼,也就不在留意,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不是和心仪的姑娘浅浅的说着,就是举目远望。老僧偶尔睁眼看天,就会发现老僧的一双眼睛并不像其他老人那般浑浊,而是充满了睿智。

    前面大厅那些中年僧人忙的不可开交,不是忙着帮人看姻缘,就是有人来询问事业,也不管中年僧人是不是真的能解出自己的命理。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一边替人解签,一边在心里俳腹着,“师傅,你这样搞下去,会死人的啊,天天都是这么多人来求签,你又不来解签,就我这半吊子水平,万一给别人解签错了,别人来把我们寺庙拆了,我可付不起责任啊。”中年僧人虽然骂归骂,可是手里的工作却没有落下丝毫。当然了,中年僧人允许自己俳腹,却容不得别人说老僧的一丝一毫的坏话,可是中年僧人却一直都发现寺里的人对老僧都是尊敬有加,这让高大的中年僧人一直都很是忧郁,空有一腔怨气与一身武力却无处发泄啊。

    很多年前,面容慈祥的老僧人还是一名俊俏的年轻僧人,那时候的他走在路上还是频频的引起少女回头,连解签的时候都是他那里最多,而又以女性占了大多数。而他还是一名被他在冰雪地里捡回来的小屁孩儿,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摇动经筒,教他认签解签,教他熟读经文,教会他他会的一切。

    那时候的他还是俊俏无双,风光无限好。

    那时候的他还是无忧无虑,前路一片妙。

    现在他已老态龙钟,疲态尽显。

    现在他却身强体壮,神气正巅。

    所以现在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有多苦,只要是他的,只要是他吩咐的,他都竭尽全力的去做好它,所以他接下了他的班,去为人解签,替人解除烦恼。他替他去烦恼别人的烦恼,忧愁别人的忧愁,欢乐别人的欢乐。

    老僧睁开眼看了看太阳,快落山了。翻身从躺椅上下来,躺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就突然垮掉了,所幸这张和老僧差不多岁数的老躺椅终究还是坚持住了。老人环顾了周围一圈,游人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老僧径直走到菜园边上,看了看,又抬头看向东边,那里有很大一片浓厚的云,心道,这下又该下大雨了。

    老僧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天快黑了,也不知站了这么久,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老僧腿麻没麻,要是一个大都市里的年轻小伙子站这么久,估计早就在叫苦连天了,也不知老僧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要是被像这类都市里的年轻小伙子看到,肯定会由衷的说道:“不愧是寺庙的得道高僧。”

    暮色中,高大中年僧人终于忙完了所有事情,来到后院里,看到老僧站在那里,赶紧走过去,轻声道:“师傅,不是让你早些进屋去吗,晚上湿气重,干嘛还在这里?”

    两人站在暮色中,老僧头顶只能到中年僧人的脖子,中年僧人站在老人身后,像极了一对父子。

    老僧指了指天边,轻声道:“你看这么好的一片天,这么好的风景,怎么能不好好欣赏呢?你啊,没事儿也多出去走走,成天呆在庙里算怎么回事?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呢!”

    中年僧人近来差不多每次都会听到师傅这样说教自己,当即投降了,无奈道:“成成成,这事儿以后再说,我去给你拿件衣服先,免得你着凉了,最后还不是我来照顾你。”

    记得小时候读书识字的时候,书上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净水没有父母,可有师傅你,不矫情,不远游。

    老僧听着中年僧人这似乎大不敬的话语,笑骂道:“那你还不去!!!”

    中年僧人转身走进屋去,在回来的路上顺手将院里的路灯打了开来,轻轻为师傅披上一件大棉袄,转过身准备将院里的躺椅搬回屋,才发现已经修修钉钉了大半辈子的躺椅又有几个地方松了。中年僧人蹲下身来,足足要高出躺椅一个脑袋,一边用手拧着躺椅上的螺丝,一边埋怨道:“师傅,这躺椅都快散架了,用我给你买的那个新的躺椅嘛。”

    “这不是还能用嘛,再说了,也用不了多久了。”

    中年僧人的手微不可擦的一抖,不再言语,心情沉重的修理完了藤椅,轻轻地搬回屋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老僧还站在那里,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友,你再不来,我这里可就再也没有好酒让你喝了,这最后的一坛酒,等你来喝啊。”

    老僧走到院角的那颗大树下,扒开泥土,那里有一坛酒,在酒坛旁边还有一些碎石块,看碎石块填满的样子,那里分明还有一坛酒,只是现在却不见了。

    那坛酒是被他给藏了起来,他知道,他不说。

    他藏了,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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