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试手 (第2/2页)
不肯罢兵,踌躇之间,就在此扎营暂留,没想到被汉军发现。 耿忠老将军一见到班超布的口袋阵战,先是惊愕得“呀呀呀”叫了几声,旋即又暗暗称奇,由衷地赞了一句“干得好”,就指挥大队追匈奴去了,嘱咐班超他们打扫完战场向伊吾卢靠拢。 耿忠走后,班超突然觉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了:要不是大部队及时发起攻击,万一敌人像蚂蚁一样扑上来,他的部队被反包围在小沟两边,恐怕就剩下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选择了,战场的复杂实在是超出原先的预料。感谢上苍的庇佑,感谢大部队的排山倒海,给他险中取胜的机会。 班超似乎这才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笔下生风的抄书匠了,真真正正,他的身份从此换成了血雨腥风里的战士,一名汉军的指挥官。所以他要站起来,立直了,把屁股上的沙土怕打干净,长长的舒一口顺气,心里跳跃着四个字:我们赢了!再看看身边笑得嘴都合不上的董健,和帮他找回了指挥剑的霍延,看看在横七竖八的敌尸中间取刀拔剑打扫战场的骑士,他们喊着、叫着,给忙得焦头烂额的功曹报数,好像一群玩野了的孩子,一时不知如何下达命令。 战场的胜利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比接到兰台令史的任命激动得多,比听到让他当假司马的消息激动得多,甚至比那个新婚之夜还让他激动。他突然想起妻子,很想与她分享自己的成功,俄顷又觉得不能让一个贤惠善良的女人知道战场的残酷。他又想起父亲班彪,曾在一个冬夜的油灯下,给他讲述祖先在娄烦坑杀匈奴的故事,那情景与今天他在这里“沟杀匈奴”的情景,是何其相似,何其如出一辙!莫非这就是先人英灵保佑,抑或是骨子里流淌的豪杰壮气?他们班家人骨子里就有藐视敌人的血性,这种血性绝不会以忍辱负重为借口,任凭别人欺负而毫不反抗,或者以韬光养晦为遮羞布,牺牲个人、家庭甚至民族和国家的利益,换取一时的安宁,而且血性是一种魂的传承,是渗透在种姓里的印记,它会因为你身处顺境而光大,绝不会因为你身处逆境而灭失!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名骑士匆匆勒马,报说匈奴人的大营里有许多给养,奶茶还在壶里,酒嚢也丢下不少,篝火上架着的羊腿正滋滋地冒着油泡,骨酥rou烂,那味道,实在是美极了! 这个人叫田虑,是董健的军需官,一个烧裆羌种,长得高挑,黑脸高鼻,眼白比较多,最显著的特点是长头发老遮住半个脸。据说这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无弋爰剑是个从中原逃走的奴隶,在湟水上游的深山间躲避追兵时,遇到一个受了劓刑的妇女,俩人同病相怜,在山洞结为夫妇,后来生下了孩子,怕孩子看见母亲被割掉鼻子的样子吓着了,就把刘海留得很长,遮住大半个脸。孩子长大后为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也用头发遮脸,这习俗就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有一年朝廷派窦固监军平虏将军马武,率四万人去打羌首滇吾,时任屯长的董健和滇吾的猛士田虑杀在一起,两人大战几十个回合,没有分出个胜负,董健英雄惜英雄,就不忍杀他了,露个破绽拍马就逃,田虑紧追不放,到了汉军阵前,董健突然回头,将马刀猛抛出去,正好割断田虑马腿,人就栽下来被董健俘虏了。 被虏后,田虑多次逃跑,都被董健追回,按律都斩几回了,但董健一直请求上级,执意要留下田虑,还找人给治疗腿伤,腿好后田虑还是要走,董健见实在留不下就给了一些钱,送他出关,希望下次不要在战场相见,没想到他过了两天又回来了,说感念董健仁义,不忍离去,愿意留在汉营,但提出一个条件:不打羌人!董健报知上级,获得默认,田虑就成了他的军需官。说是军需官,打起仗来也是不要命的主,而且一喝酒就说不服董健,当初是被设计陷害的,要和他上马论输赢。董健也不示弱,说打就打,谁害怕谁!酒后一笑,什么事又都没有了。班超很喜欢西凉军营里这种简单豪爽的人际关系,这不是多少金钱能够买来的。他也很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喝酒、猜拳,说粗话、骂娘,不管谁和谁有什么过节、矛盾,酒一喝睡一觉,第二天什么事儿都没了。 田虑还有一大优势是粗通吐蕃和西域南部的语言,一般事情都能掰扯明白,加上鼻子又特别好使,好几里就能闻到rou香,这让班超对他印象深刻。这时听说有吃的,班超鼻子不由自主抽了两下,似乎真闻到呼呼的风里,杂着浓郁的羊rou膻味,紧接着肚子也咕咕乱叫。把他家的,饿了。经过半天的行军打仗,确实是饿了。他向马上的田虑道了一声辛苦,就让董健和霍延收队。 “走,吃他娘匈奴的rou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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