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情深似海 (第1/1页)
慕容喾见胡人大势已去,竟然利用杨氏为挡箭之牌,以诸葛先生的“马前课”第三课为依据,上言天命所归,下言先贤指路。 扰扰中原,山河无主。二三其位,羊终马始。 难道,真的要按照这一句预言而改天换地吗? 与此同时,金陵,人心惶惶。往日对杨家巴结谄媚之人,恨不能撇清一切关系,一切舆论无形的压向杨姓之人。 刚才崛起的弘农杨氏,是否因杨坚的叛乱而被今上剔除呢? 众人猜疑如是。 叛军虽势力单薄,但却搅乱了无知无识的庶民,在庶民眼中,诸葛先生这位卧龙的预言,与天书相差无几啊。 渐渐的,许多流言散播开来。 司马家取位不正,杨家仰受天命,等等。 巍巍皇宫,议事正殿,气氛有些沉闷,朝官噤若寒蝉,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动惹怒了高坐上位那个少年。 杨秀拱手越众而出:“臣杨秀有本上奏。” 司马桐蹙眉道:“爱卿但说无妨。” 杨秀朗然挺直腰背,却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探寻的眼神,和充满不信任的打量。 :“陛下!胡人狡猾,以杨氏为借口,贼心不死。然,秀不能冷眼观瞧,俄而汉室大乱,祸起萧墙。臣愿请战灭贼!” 是的,他做了与当年王公导同样的决定,大义灭亲! 这杨氏近几年才有了起色,怎么又遇上这样的事,众人心知肚明此事与杨氏无关,可世上哪有帝王喜欢听人说你的江山应该属于别人呢? 杨固尘站在百官之末,却不能置身事外,拱手而出道:“臣,杨氏固臣,愿请战灭贼!” 二人如出一辙的挺直腰背,没有丝毫的退缩。 羊终马始。 羊终马始。 杨家是否忠心,由他说了算,而非甚么先贤! 先帝多疑,难道早的杀孽还不够多,想起杨毓,她一个女郎,只是一个女郎,为了亡父遗志,为了大晋河山,冲锋陷阵,舍生忘死,顶天立地如她,令多少男儿郎汗颜? 杨秀,可是他的同窗师弟啊! 他与孔老游历在外一年,游说胡人小部为大战之时争取了多少力量? 乱战之时,他与王靖之平息琅琊王之乱,在混战苻洪之时,代替铁焰军镇守长江,不容胡人侵犯半分! 杨固尘他记得,他娶了阿姐身边的静墨做正妻,与妻子琴瑟和鸣,即便为官,却不嫌弃静墨出身低微,舍弃糟糠之妻。再看他为官,清正廉明,虽无建树,却是庶民人人夸赞的好官。 无论杨坚怎样,这些杨姓之人,却是忠心耿耿的对他,对大晋! 他怎能怀疑杨家? 司马桐,沉了一口气,唇边漾起释然的微笑,道:“起兵造反的贼子早已改姓普六茹,如此叛族叛国之贼,当不起杨氏忠烈之姓。弘农杨氏不必因一贼子惶惶终日,准奏!” 他说,他相信他们。 不会因杨坚之乱,迁怒他们家。 杨秀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叩谢今上天恩!”王晞之越众而出,拱着手,接着,谢安拱手。 满朝文武百官,有哪个是傻的? 杨家简在帝心,王谢两家护佑。 百官,齐声跪拜。 谢安略微抬眸看向王晞之,互相交错目光的瞬间,彼此微微颔。 今上,与先帝不同,大晋儿郎,可大施拳脚! 司马桐释然一笑,原来,相信别人,并不困难。 他是胸怀天下的霸主,而非小门小户的院公。他理该信任忠心臣子,掌控朝局,而非猜忌身边的所有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并非孤家寡人。 他的家人,不仅是这些臣子,还有全天下的百姓! 那么,该如何为百姓庶民谋福祉呢? 他眸光看向谢安和王晞之,像只觅食的小狐一般。 二人感受到那一道目光,却觉得满心欢喜。 十一月初三,单日,金陵天气急转直下,天空不时的飘起雪花。前方的谢元清已经将叛军赶至金城,由于金城地形相较于蜀地更加复杂,山地崎岖不宜行军,战事竟然再一次相持不下。 敌军势力越来越小,却不时的sao扰着北府军,终于,在一场大雪中,北府军指挥失误,落入叛军陷阱,损失三万兵士不止,谢元清身受重伤,泣血求助。 距离金城最近的城池兵员紧张,还是成都城主熊阳,亲率一万精兵先行前去援助,将局势再次稳定下来。 消息传回金陵,杨秀领受皇命,披挂上阵,带领三万晋军奔赴金城。 半年后,以杨坚为的胡人叛军,被彻底的赶出了大晋。 杨坚,不,普六茹罗延,命丧金城。 慕容喾亲送降书到金陵,正式臣服,被今上册封“干禄王”,年年上供,岁岁称臣。 交趾之滨,东莱山上。 东莱山三面被蔚蓝的大海所包围着,一面接壤大晋,再往北乘马车,一两天大概就能抵达交趾。 杨毓曾想,王靖之死遁离金,为何不干脆离开大晋呢?想来想去,大抵是对故国诚挚的爱,使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这块土地吧?
时至冬夜,雪花轻灵的自空中缓缓飘落,落入海面,缓缓的消融在水中。落在山顶那处种满翠竹的庭院中,世界变为一片素白。 耳听着海水冲刷着礁石的声音,鼻尖能嗅到熏香异香与淡淡的海水味,庭院中三五间房舍,亮着温馨的油灯,让人没来由的心安。 他们并肩站在庭院中,围炉赏雪,谈笑风生。 她看着雪中的他,轻声笑道:“否,贪欲、不满、愚痴、忧伤、苦闷,皆是因人乎自我利益考量后出现的烦恼。” 他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她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他迟疑了一瞬道:“你看这东莱山的景色可美?” 杨毓眯着眼,点点头:“甚美。” 他接着道:“卿可曾念及,缘何你眼中的景,皆是至美呢?” 杨毓抬眸看着他:“郎主说,为何?” 王靖之每每听见她这般唤他,就会觉得浑身的毛孔全部舒展了一般,舒爽的难以言喻,不自觉的笑道:“因为,你的心善于欣赏万物,其所及之处,皆是至美。饶是如此,你还是知晓人世的险恶,人生的不易。坦白如卿,至真如卿,依然会愚痴,会忧伤,会苦闷,那是因为,我们是富于感情,善于思考的人,而非道君佛陀。道与佛指引我们向善,向美,我们诚心信奉,努力去接近,如此也就足矣。” 杨毓笑着道:“郎主如今愈爱训导人了。” 王靖之轻咳了一声,面色熏红,连带着耳垂也微微泛着粉红。骨节均匀的手指一路顺着她的手臂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清欢的道:“说给我们的孩儿听。” :“不知羞。” :“我亲自种的因,何须知羞?” :“你看!”杨毓指着山下袅袅升起的炊烟。 王靖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山下不知名的小村庄中,万家灯火,炊烟冉冉升至半空,人间啊,真美。 他侧目看着身边笑容清艳,眸光流光的女子,心中被填满。俯下身子,吻上她的鬓。 此生,不曾虚度。 杨毓微眯着眼,感受到一道饱含深情又轻如点水的一吻,转眸看去,正撞进了这双深邃澄澈的眸子。 二人灿然而笑。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是我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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