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骂人是不对的 (第1/1页)
只见夜千重十指在细如发丝的琴弦上轻轻触碰,琴声顿时如破堤的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串串欢快的音符如灿烂的行板一般播撒的满场皆是。 恰如一个阳光、欢快的少年在归家的途中跃然前行,不远处便是伙伴的笑脸、亲人的拥抱、mama的饭香…… 俄而,少年神色肃穆地步入了笃学明志的学堂,安详、宁静、慎思、追远。 走出学堂的少年,已经是一身戎装的模样,军歌嘹亮、杀声震天,将军沙场百战死,壮士十年方得归,其间音域忽而宽阔,忽而逼仄,音调忽而高亢忽而低垂,和风细雨之中暗藏凶险逼人,振奋激越之中隐现命运低回。 最终,黑暗过后,曙光在望,辉煌而壮丽的凯歌响起,如长河般浩浩荡荡,台下的众人无不捏紧了拳头,攥出了大把的汗水。 夜家的众人之中,但凡有些是非之心的,莫不对夜千重的看法悄悄地发生了改观。 演奏完毕,夜千重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是沈胜男少年时代学习音乐的经历起了巨大的作用。这一切应当归功于沈胜男严厉而近乎苛刻的父母。 想到那对业已满头银发的老夫妻,夜千重的心情陡然灰暗了下去:世上最令人绝望的阻隔,不是空间,而是时间,时间是一条你一脚跨过之后再也无法转身的河流,你甚至无法向爱你的人报一声最简单的平安。 夜汝阳望着夜千重渐渐低垂的面庞,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少年居然能够做到宠辱不惊,临誉不傲,自己同他比起来终究是不及万一了。 想到此处,夜汝阳不觉心中颓然,往日的意气与骄傲顷刻间烟消云散,原本笔直的身躯已经佝偻了下去,一阵风吹散了他高高竖起的发髻,乱发蒙住了他的俊面,其状甚为可怖。 周围人见他异常,便欲问个究竟。 夜汝阳推开众人,仰天大笑,罔顾周围人的关切,披头散发地去了。 夜萧风一见一场比试下来,爱孙居然落得这等情状,又是痛惜又是不甘,一口老血自口鼻之中喷薄而出,染红了前台。 赵千山半生杀伐决断,自然不会将夜萧风祖孙的情状放在眼中,只见他脸上略显笑意,冲着夜檀、康北鼻微微抱拳,说道:“时辰不早,我看今日之事就这么了解了吧,咱还是要赶回去给那位正主子复命的!” 言罢,并不寒暄,一抬脚,飞身下台,扬长而去了。 目送赵千山去得远了,夜檀方望向夜千重,缓缓道:“夜千重,你今日摘得夜氏文理选拔的头名,我将举荐你参加鹦鹉洲的选材大会,望你好生应对,毕竟是夜家子弟,当为夜氏门楣增辉才是!” 夜千重尚未从那突如其来的晦暗心绪中走出来,但他依然目睹了夜汝阳的出走、夜萧风的惨状,他并没有生出太多的内疚与怜惜的情绪。 相反,他突然顿悟了一件事情:这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世界,之前之际所遭遇的冷眼与非礼遇不过是因为弱小。在很多时候弱小者存在的理由便是见证强大者如何强大。就如同耗子的存在便是为了证明猫噬鼠的天性与本领。 这些在沈胜男的世界里未必能够端得上台面的道理,在迪国却是不可辩驳的真理。 心绪不佳的夜千重突然在内心里对眼前这个世界生出了无限的恨意,所以他想选择一种更加激烈方式去对待它。 于是,他缓缓地站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望着夜檀,这个夜家真正的掌舵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要参加武技比赛!”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众人皆知道数月前夜千重曾因为偷看演武厅的cao练而被夜檀拂袖击上,其父夜椿也因此受到了责罚。之后再学堂里,他经常被谢天华带着一众调皮孩子追打,幸的总捕头申运达侄女申不害的百般庇佑。 如今他居然要求参加武技比赛,且是在夜檀的面前。 这无疑便意味着他向夜檀的儿女们发起了挑战! 这夜千重不是因为文理比试侥幸获胜妄自尊大到了极致,便是得了失心疯,言不由衷、忘乎所以了! 夜青玄、申不害紧张得望着夜千重,又望着夜檀,她们希望夜檀一口回绝这少年极为不切实际的请求。 夜星河却又又羞又愤,一双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夜檀望着夜千重,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淡淡地说道:“少年,凡事尽力而为,适可而止,你又何必托大呢?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场上拳脚无眼,伤及性命也是常有的事情,你父亲独自一人养大你不已,你又何必拿自家的性命去争那一时之勇呢?” 明白人都听得出来,夜檀这番话看似在规劝夜千重不要轻举妄动,实际上却在行激将之法。 显然,他已经对夜千重锋芒毕露的表现心生了恨意,竟然生出了杀之而后快的歹毒念头。 康芒奖状,朗声笑道:“这位小友文采斐然,今后在诗文一道矢志不移,必能高歌猛进,又何必心有旁骛地去什么武技之道呢?”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盯着夜千重,神情之中充满了期待与善意。 夜千重看在眼中,心中居然已感受到了丝丝的温暖之意。可是这温暖却敌不过他的骨子里天生有种决绝。
他朝着康芒微微抱拳道:“多谢康先生指教,学生受教无穷,请先生相信,学生自能够全身而退!”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夜千重本是想表达的低调一些,故而说了“全身而退”一词。可是在众人看来,这却是对夜氏武魂肆无忌惮的挑衅与羞辱。 夜氏武技名唤“斩龙”,出自西递山斩龙谷,向来以辛辣无情著称。民间有云:斩龙现而鬼神哭!其威力可见一斑。 且迪国为崇尚武技,曾于百年前颁发了一条政令:公平的武技比赛,死伤无论,皇亲国戚亦然如此。 所以,一旦夜千重点头认可了这场比试,那么夜檀便将无数种杀死他的方式与时机握在了手中。 所以,此时便成了关乎一位天才少年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一时间整个荣禧堂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张口结舌地眺望台中央,聆听着各自激越的心跳。 夜千重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红云,他朝着夜檀微微一鞠躬,朗声说道:“既为武技比拼,自然是生死无论!” 说罢他轻轻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台下如山岳般挺立的夜星河。 在夜星河的身侧正立着满面谄媚之色的谢天华。 因为跟在夜星河的身侧,所以那些讨债的主儿却不敢同他聒噪,均是远远地站着,咬牙切齿地骂个不休。 谢天华看在眼中,心中更加得意,冲着夜千重做出了各种挑衅的动作,令夜千重仿佛吃了只苍蝇一般,心中的恨意更浓。 想到此处,他朝着夜檀轻轻抱拳道:“在下有个小小的愿望:那便是我希望明天在下的第一的比试对象能够是先生的高足,这位号称文才过人,武技在夜府无出其右的谢天华表少爷!” 夜檀听罢斜睨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又看了看躲在廊柱后的谢天华,笑着问道:“天华,我想你应当无碍!” 谢天华看着姨夫的面孔,想哭的冲动在心里盘旋了好久,却不敢对夜檀说些什么,只能乖乖地点头称是。心里却将夜千重的母亲问候的无数遍。 夜千重自然看得出他的心思,便望向他,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轻声说道:“骂人是不对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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