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津州府尹 (第2/2页)
头不语。刚好这时前院有家丁来传,说是程老爷请夫人到前廊凉亭见客。阮暮锦便借这当口起身告辞。 出得边厅,阮暮锦摒退了跟着的丫鬟,沿着花荫一径走去,只觉心跳如鼓,脚步虚浮。回头见那丫鬟一路分花拂柳的渐渐走远了,人便跌坐在路边假山山石上。周围雀鸟啁啁啾啾,花香浮浮沉沉,明明是满园生机,落入她眼中,却是死灰一片—— 书禾,书禾,难道真的是你? “陈书禾——”银牙暗咬,待要落下泪来,眸光中却生出一丝阴狠决绝,手中花枝应声而断。 不远处矮墙之外,茂密花树枝桠之上,青衣少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夜半。 除却遥遥几声犬吠,小镇笼在一片沉寂之中,大小街巷空无一人,生生辜负了这好月色。 角门上守夜的家丁早已睡眼惺忪,哪还留意得到墙头闪过的瘦小身影,正猫儿一般掠过屋脊。 南方水乡屋舍,精细有余而大气不足,程家三进庭院,逡巡片刻便被摸了个清楚——月光照在少年清秀的面上,正是白日里那放牛的阿七。 庭院中树影斑驳,夜色正好。阿七坐在园中一株樟木枝桠上,向怀里摸出样东西,却是一小块饼,不慌不忙啃了半天。直啃得口渴,才想起身上未带水囊,于是将饼仍往怀里一塞,拍拍襟上的饼渣,起身攀上花墙,想去灶间寻水。 此时却似听见外头路上传来嘚嘚马蹄声,由远及近,暗夜中分外清晰,不多会儿便在程宅角门外驻下。 “来得真是时候!”少年翻翻白眼,打消了找水的念头,转而藏身在前厅屋角。 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身量修长,一袭黑衣,下马后叩响了角门上的铜环。 很快便见家丁提了灯笼,披衣开门,引那男子入前厅来。稍后程墨方也赶至,先与那男子寒暄几句,便吩咐将门窗关严,遣退了家丁。阿七在屋角听不真切,见家丁提着灯笼走远,便屏住呼吸,闪身到窗前,猫在窗下偷听。
谁料房内二人言谈间全无重点,只听得男子正是程墨方的妻弟苏岑,又断断续续听那男子说自己为探望家姐,日夜兼程才先行赶到陵溪;府尹大人一行还需三五日光景——除此也未多谈,程墨方便嘱咐苏岑早些歇息,大声唤家丁过来。 阿七不免有些失望,闪身躲回屋角背光处,眼见着程墨方自行回房,苏岑也被家丁引去西院客房。 一时间院中又安静下来。阿七待要离开,想想又觉心有不甘,便悄悄潜入西院。 谁料这苏岑虽行伍出身,但毕竟是富家子弟,生在太平乡里,衣食起居倒也讲究。阿七舔破窗纸眯眼看进去时,却见房中木桶里加了热水,旁边立了一个执灯侍女。那苏岑正低眉浅笑,任由另一名侍女纤手游移,为自己除去素色中衣。只听那执灯侍女娇声笑道:“公子还不知吧?此番来,是要讨了佳人回去呢!”另一名粉衣侍女嗔道:“就你话多,夫人嘱咐过的,要亲自告诉公子。” 灯下看时,苏岑生就一双桃花目,容色轻佻,随手撩起执灯女子散在肩头的一缕乌发,“当真要讨,我便问夫人要了你去!” 真真可惜了一副好皮相!窗下阿七摇头暗叹,舔了窗纸更觉口渴,思量一回不如还是先去喝水,暂时略过这活春#宫也倒罢了,于是悄悄离开。 人还未出西院,忽又想着既有如此月色,何不在园中逛逛?正自琢磨,突然间惊觉身后有异,未及多想,飞身便逃。 那苏岑竟早已觉察有人暗中跟随。 阿七一边拼命逃窜,一边暗悔之前大意轻敌。 初时一追一躲,苏岑也不出手,只缠得对方无法脱身。不多时阿七便体力不支,一个不留神,生生被苏岑扯住脚踝,从墙头直扔下地来。 重重跌在墙下,后背剧痛难忍,阿七暗暗叫苦,不知该立时装死,还是另寻蹊径、与敌人周旋。 苏岑手上并无兵器,又见对方身量短小,倒像个孩子,便上前捏住阿七的喉咙,沉声道:“还敢装死?” 阿七果然应声而起,顺着对方的手势抬起尖尖的下颌,一双媚眼堆了笑,开口却是:“苏公子——”似是童音,清脆婉转。 苏岑一愣——本还以为是个探子,如此看来,都道南方达官贵人之中男风盛行,莫不是程家搬来时日未多,便也私养了娈童? 阿七见苏岑神色一滞,便不急着脱身,反倒就势歪在他怀里。 苏岑脸色立变,手上正要发力,忽闻一阵异香,接着便是短暂的昏眩。待醒过神来,月色中看得分明,那少年早已跨坐在墙头,正不知死活的冲自己扮着鬼脸。 苏岑不由得恼羞成怒,但料定对方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便指着阿七喊道:“哪来的小贼,快给我下来,不然还有你好看!” 只见墙头上的少年微微一笑,立时从怀里摸出一样暗器朝自己掷来。苏岑扬手接住,冷笑,“还有什么把戏?” “没了!”阿七说着,翻身跃出墙去。 苏岑这才觉得手中不对,抬手看时,两指间堪堪夹着的,竟是半块啃得不成样子的面饼,更是怒火中烧——分神的片刻功夫,抬脚再去追时,哪还见得小贼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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