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条件 (第1/1页)
刘辩一一与憬集讲了事情的始末。 外面还下着大雨,憬集躺在刘辩的床上,刘辩睡在外面平素陈湘睡的地方。 刘辩如今年仅十四,几个月前还是坐拥天下的皇帝,如今也落了个形单影只。连唯一的妃子——唐姬,也被董卓带走。 刘辩说起董卓带走唐姬的时候,神色见虽极力保持镇定,仍旧能看出他的畏惧。憬集看了刘辩的红线,缺口参差不齐,甚至开始泛白。这段姻缘再不抓紧时间补救,恐怕就要天人永隔了。 可是连接红线最重要的是得两个人都在。 现在刘辩与唐姬见面都难。一人身处在这森森冷宫中,另一人不知道被董卓带去哪里。 憬集卷紧被子翻了个身,听见刘辩的一声轻叹。憬集也叹了声气,变成猫妖之后,听力简直算得上登峰造极。 外面风雨未歇,如今整个洛阳城都笼罩在风里雨里。憬集听见雨声噼噼啪啪地落在瓦上,顺着瓦缝汇成小小的一股水流落向地面。秋风把雨水推搡在窗户上,窗户发出清晰的砰砰声。 今夜过后,殿外的紫薇花就真正开败了。 翌日,刘辩起得很早。虽然从昔日的皇帝沦为了今日的弘农王,依旧高贵得很,憬集饥肠辘辘地起来,才开始做早饭。 憬集摸摸瘪着的肚皮,觉得她作为一个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刘辩的人,竟然连早饭都吃不到现成的。虽然很忧郁,但是想到刘辩自幼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做饭很正常。 这种粗活,还是得她来做。刘辩哪怕成了个死人,也比她这种平头百姓高出那么一点点。憬集这样刻薄地想。 ——————————————————————————————————————————————————————————————————— 而此时憬集在殿外的小厨房生火的时候,远在皇宫外的凌钰站在二楼挑出的楼台上,看着南方明灭的天际。银白的深衣在清晨微冷的风中轻轻摆动。肥嘟眯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一不小心左脚绊着右脚摔在了地上。它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见凌钰一直看着南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是不是到回天界的时候了?” 凌钰点头:“明日该回天界了,否则憬集的事情败露。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肥嘟也看向南方,鸟嘴里发出一声叹息:“也不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 落雨初歇,直指天空的笔直的樟树也已落光叶子。流动缓慢的小河流入街道下方的黑黢黢的河道仿佛就是尽头。街上的人也只是稀稀拉拉的,空气里飘着的薄薄的雾,洛阳城飘渺如仙境。凌钰站在清晨微冷的风中,眼眸中的清冷神色一如往常,他的身边多出一扇花架,花盆里是一株枯死的白残花,仿佛要从这个早晨重新焕发生机。 “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天拾得等到二十年后。”凌钰看着白残花,唇角有些笑意:“天上一日,人间十年。二十年已经绰绰有余。” 天拾,是天界每隔二十年就会进行的视察。主要观察各个时空中是否秩序正常,是否有时空错乱的现象。 说话间,屋内红光一闪,现出一男子,眉眼带笑,气质清贵,着蓝色缎衣,蓝色缎面靴子,袖摆被风吹起,摇摆的姿态仿若天上的云彩。从屋内信步走来,笑着对肥嘟说:“芒,你怎么还是只鸟呢?” 肥嘟瞌睡没醒,反问他:“难道我该变成一条狗吗?” 男子大笑起来,凌钰转过身问他:“凤清,杜衡怎么样?” “杜衡与鲛白去云之巅借隐魂锁了。” 凌钰的手指在阑干上轻轻地叩了一下。 ——————————————————————————————————————————————————————————————————— 刘辩郁郁寡欢地打扫着庭院中散乱的紫薇花瓣,和着雨水一并扫到花树下。 憬集坐在台阶上幽幽地叹气,一筹莫展。抬眼看打扫庭院的刘辩,哪里还有雍容华贵的姿态。此时背影瘦削,脸色苍白。若是头发再乱些,丢在大街上都能做乞丐了。 憬集真是好焦躁,早知道是这样,应该让凌钰把她送到唐姬在的地方才好。刘辩在墙头搭了件蓝色袍子,这是他与刘协约定见面的暗号,让刘协将憬集送到董卓身边。 而刚入夜,董卓带着褚洋和一个干瘦的官吏来了。憬集躲进内殿,只能由刘辩一人应付。 原以为董卓会是一副jianian人长相,如今见到,实在颠覆憬集往日的认知。董卓已经上了年纪,染了霜色的鬓角,却并不影响他凛冽的气势。剑眉星目,身体健壮,声音带着轻哑,说话语气利落干净。 “夜里露重,王爷还是把外面的袍子收起来罢。”董卓盘腿坐下,就开门见山说道。 “你是什么身份,来管本王的事。”刘辩笔直地站在董卓的面前,声音很轻也没有气势,可是就算这个少年决断软弱,也不复昔日的华贵。但他身上融于骨血的皇室的矜贵在这样的境地中展露无遗。他就算害怕得身子微微发抖,也敢反抗这个已经毁了他大半汉朝江山的贼人。 “王爷似乎有些冷。李儒,把外面的袍子收进来给王爷披上。” “董卓。唐姬在哪里?”憬集从刘辩身后门缝里看见他颤抖的指尖,真担心他在董卓面前吓尿。但是这句话问到点子上,憬集凑近些竖起耳朵听。
褚洋突然朝偏殿的方向走过来,憬集吓了一跳,却见他背着身子将刘辩压着坐下去:“王爷这是不愿意和我们大人坐着说话吗?”而视线与憬集门缝中的视线相接,而后站在了刘辩的身后,挡住了董卓的视线。 憬集回转身子靠着墙,心跳声在她听来已如擂鼓。她侧眼看左边咫尺距离的门缝,懊恼地皱了下眉头。内殿一片漆黑,憬集隐没在黑暗里屏住了呼吸。心跳快要破膛而出,她却一点都不敢放松。憬集很确定,刚才褚洋看见了她。 刚才出门而去的李儒拿着湿漉漉的浸了水的那件蓝紫色的袍子搭在刘辩的身上。刘辩挥手甩开,吃足了水的袍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李儒吓得退到董卓的身后:“董大人,你看这······” 刘辩虽然软弱,好歹是个从前的皇帝,脾气还是有的。憬集无声地感叹,她怎么这么欣赏有脾气的人呢。 董卓不做声,李儒也不敢越矩董卓而指责刘辩。殿内一时无声,而只有憬集看见与董卓僵持的刘辩在桌案下的手捏紧了衣袖。 “王爷这般有脾气,莫非不想见唐姬了?”董卓的视线放在那件因浸水后颜色更深的蓝色袍子上,眸子中染了些笑意。 憬集疑惑地也看着袍子,穿湿衣见唐姬?我的妈呀,这是多划算的一笔买卖啊。 刘辩侧眼看着地上湿答答的袍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董卓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儒幸灾乐祸。憬集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现在就差知道唐姬的下落了,应该当机立断捡起来穿上。大不了就是伤寒,吃几帖药就好了。 刘辩半晌没有动弹,憬集眯着眼睛从门缝间看外面的情形,心里突然觉得董卓真是猪一样的对手啊,知道她需要什么,就马不停蹄地送来了。 刘辩右手松开衣袖,一点点伸向袍子,憬集心里默念坐的好。 可是,袍子已在指尖咫尺的距离,刘辩的手却悬在了衣服上方。手指微微向后蜷缩. “弘农王不想见唐姬。”董卓的尾音与刘辩几不可闻的话语覆盖:“我······” 憬集的手指深深地扒着墙壁,不太明白刘辩的犹疑,如果是她,她恐怕都愿意抱着董卓的大腿求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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