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事 (第2/2页)
老者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少年顿时面红耳赤,赧颜道:“那,那倒也不是。” 老者不再逗他,饶有兴致问:“晏清二字,你可知何意?” 少年微微颔首,“就是我爹希望不再打仗,天下太平的意思。” “善。” 老者含笑捋须,这名字不算白起。 李家兄妹和徐三小姐的故事,其实极为简单。 五年前,娘亲过世,家中长年累月抓药,早已无钱,还欠下不少外债,不出意外,登门拜祭的人特别多,李晏清只好做主卖掉祖宅,还清债务,安葬好娘亲。 三兄妹也因此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既是孤儿,也成了乞丐。 就在他们尝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对于生活彻底丧失信心时,一个宛如天宫里走下的仙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犹记得那是个大雨滂沱的糟糕天气,兄妹三人衣衫褴褛,饥寒交迫,蜷缩在散发着恶臭的廊桥底下瑟瑟发抖,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给兄妹三人带来炊饼,这不是重点,李二这辈子也忘不了,女子是把炊饼好生放在他手上的。 她的手指,很暖。 对于李晏清而言,是这女子给了他们兄妹一条活路,当时他们年纪太小,无人愿意雇佣,是对方事后替他和二弟在漕运码头寻到一份活计,倒也因此结识了渔户陈叔两口子。 另外,少年还从这女子身上,学会了怎样做一个明媚的人。
芒鞋少年娓娓道来,张绪风听得颇为感慨,正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能撩拨心弦的好故事,往往无须多么曲折离奇,惊心动魄,恰就在这街头巷尾的人生百态,点点滴滴之中。 故而他这一门,最低的品秩,是谓“采风郎”。 走街串巷,采集街头巷语,民情风俗。 当然,他离开这个品秩已经很久。不过根系不能丢。 无疑这个叫徐晚词的女子,是少年的命中贵人,她的两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却改变了这孩子的一生。 不仅仅是碎银几两的生计问题,更有待人处事的态度。否则一个做过乞丐,受尽冷眼,说不定还遭遇过毒打的人,只怕很难这般温和,没有戾气。 “还有吗?”老者顿笔问道。 “之后的事情先生已经知道,高展翔如何杀的徐三小姐,我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有人撞见,衙门明明都审过……” 少年的声音愈发微弱,言尽于此。 至于二弟时常去徐府门外远远注视,和小妹学着徐三小姐编头发的事情,少年觉得属于他们的个人隐私,也应该无关紧要,就没有说出口。 张绪风点点头后,提笔又问:“这位徐三小姐芳龄?” “好像,十六。”少年不太确定道。 “比你还小?” 少年点了点头。 这倒出乎张绪风意料,十六岁的如花少女,富贵出身,却不倨傲,当年尚未配钗的年纪便懂得济弱扶倾,菩萨低眉,实在难能可贵。 这便香消玉损了,不禁令人扼腕叹息。老者神情唏嘘,怅然吟哦道: “小城海棠初放容,东风薄情摧花残。” “绕指柔情终难忘,怒棍红颜杖权贵。” 李晏清有所触动,心里默念了一遍,李二已经红了眼,李小妹眼泪婆娑。 老者无喜无悲问:“可曾听懂?” 少年微微颔首。 老者哂然一笑,有种没有对牛弹琴的舒然,问道:“这是你的故事,你觉得该取个什么名?” 少年不甚惶恐,哪敢在明显学富五车的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沉默不语。 “也罢。” 所幸老者并不强求,重新提笔,在少年注定叫不出名字的竹青色宣纸上,写下两个鸾漂凤泊的大篆: 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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