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公子_第四章 雄鸡一声天下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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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雄鸡一声天下白 (第1/1页)

    王惊蛰就在学校门口的水果摊上称了一斤苹果,想了想又仔细挑出四个梨子一并付了钱。平日里精打细算的水果摊老板娘瞅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后生心里欢喜,破例掰下两根香蕉塞到他手里。现在的王惊蛰褪去那层令人琢磨不透的伪装倒显得更加纯真生动,也没有多余的客气推辞,只是真诚道了句谢谢。

    熙熙攘攘的马路对面一直有双眼睛注视着他,杨家各个都是成精的人物,以杨家永的道行还不至于看不穿这个修行尚浅的小妖孽,只是想不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才能逼出这么个随时戴着面具、如履薄冰的半大孩子。他究竟背负着什么?又要承担什么?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本心都能抛弃,该有多狠?

    “杨少?你在看什么?”开悍马的大纨绔注意到向来八风不动的杨少爷有些心神不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发现什么值得仔细观赏的景致。

    杨家永没有理他,反而转向同样怔怔出神的肖文倩:“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好说,”能在整个京津呼风唤雨的肖家大小姐摇摇头皱起好看的眉毛:“我不懂你们那套看相的高深本领,就是觉得这人身上阴气重的狠,让人不舒服。”还有一句话她永远不可能说出来,只在心里默默想着:还有点心疼。

    “就那个吃香蕉的?”被杨家永看作草包的年轻人终于在茫茫人群中锁定了看似憨厚老实的王惊蛰:“愣头愣脑的,要是真嫌看着碍眼,我现在就打断他两条腿扔到路边去。”

    “刘晓。”杨家永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很快便掩饰过去:“虽说你们家是走黑金路线上位的,但这不代表你在外面就能肆无忌惮,现在体制内关系错综复杂,大清洗之后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指不定哪天你家里的保护伞就会倒掉,到时候你家老头子还能保得住你?外面全是等着分蛋糕的白眼狼,各个都眼巴巴的盯着你家的产业,若是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你父亲保准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突然这么正经干啥?”刘晓知道这位小爷的脑子比只会打打杀杀的自己要好使得多,也懒得去琢磨他话中的深意,反正他说什么自己照做就行,总出不了大的岔子。

    杨家永揉揉眉心,对自己这个兄弟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出身在黑道世家,不过刘晓这性子也太野了点,如此重的戾气不除早晚得栽:“我一直告诫自己要有敬畏之心,淮安这地方是小,但再小它也走出来过一位开国总理!还轮不到你轻视。”

    他撇了眼正跟出租车司机讨价还价的王惊蛰,若有所思,喃喃道:“小人物不蠢,特别是那种咬着牙做人的小人物,若是被他抓住个机会,保不准就能一飞冲天!”

    正午烈阳灼烤下的淮安城透着股死气,知了趴在被晒得焦黄的法国梧桐上叫不出声。王惊蛰指点着出租车一路向西,眼看着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破败起来。

    过了黄埔大桥,终于彻底没了楼房的踪影,稀稀拉拉的立着一座座年久失修的平瓦房。“小师傅,再往前都要到郊区了。”出租车司机见他没有叫停的意思,善意提醒道。

    “成,那就在这下吧。”王惊蛰付了车费还不忘掏出个苹果塞给司机,容不得他推辞便快步走开。

    仗着自己有些资本便可劲儿得瑟的人往往最不成气候,那种习惯弯着腰待人的孩子反而可能不声不响的就爬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城府这种东西,没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养不出来。

    河西这块地方没受到经济发展的影响,静静蛰伏在淮安最西端与世无争,一台掉了漆的收音机在某个清雅小院里咿咿呀呀的放着京剧,老人眯着眼睛躺在院内白桦树下的摇椅上跟着轻声哼唱,一曲《红鬃烈马》被他唱得断处斩钉截铁,挫处铿锵有力,嗓音清亮激越、跌宕缭绕,若是让专家来听定能当场断定这是个浸yin尚派京剧多年的老前辈。

    王惊蛰没敢贸然打扰,垂手静立在一边,直到老人那句“哪有为臣坐江山?哗啦啦催开红鬃战!”落下个高亢尾音才轻轻鼓掌。

    老人精神矍铄,乎的起身来捏他的鼻子:“你这小东西,吓爷爷一跳。来,进屋把东西放下说。”

    王惊蛰嘿嘿傻笑,这次显然是发自真心的愉悦,端起放收音机的凳子屁颠颠的跟着老人往屋内走。

    像这种卧室正对大门的老屋往往会挂墨宝来挡“门煞”,老爷子自然是懂风水的,挂了张笔力雄浑的书法在屋内。

    刚放下水果的王惊蛰对着这铁画银钩的四个字啧啧称羡,小时候看不懂那书法中的精髓,到了这个年纪依然不敢用自己的浅薄水平来妄下评论,但好歹读得懂“斗重山齐”这四个字中有着怎样沉甸甸的含义。不禁好奇是什么人有底气送出这么个霸道无比的评价,而爷爷又做过什么丰功伟绩才能当得起这四个字中的如山重量。

    “这孩子又傻站着干啥?犯失心疯了?”老人用不惯这些高科技产品,只有在孙子来的时候才会打开卧室里的那台崭新的空调。

    王惊蛰温顺的坐在藤椅边上削着苹果,不动声色道:“爷爷,门口挂的那幅书法是谁送给您的呀?”

    “你呀…”老人沉默片刻,感慨道:“跟你那个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有空子往哪钻!”

    王惊蛰憨憨一笑,没有作自欺欺人的解释,自己这点演技哪能瞒得住大智若妖的爷爷。

    “这还没走上社会呢就学会套爷爷的底子了,精的你。”老人看不出喜怒,声音里带着唏嘘:“你也别怪你父亲薄情,他沉浮打拼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动用过我的关系,狠心惯了,顾不上家里也正常。”

    王惊蛰低眉应道:“孙儿不敢,父亲让我们吃饱穿暖就足够我和jiejie感恩一辈子了。”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小寒这孩子比你父亲更倔,这么早就走上了歪路子。”

    王惊蛰心里一紧,忙道:“爷爷请教我怎样才能把jiejie带回来?”

    老人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虽年事已高却还未老态龙钟,看得清。小寒这孩子性子清刚,走这条路未必就不能出人头地。这孩子只跟你亲,你这做弟弟的一定要随时准备帮衬着她,提醒她事实收手。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情,成了就是前途无量,败了就是万劫不复,我们王家输不起第二次了。”

    不等孙子追问下去,老人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一架古筝:“惊蛰,你这孩子脑子活,心眼也多,爷爷没什么大道理教给你,活到我这年岁看事情总会通透些。你记住,偶尔做些钻空子的事无妨,除去几个挡在路上的碍事人物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现在这个社会慈悲确实算不上值钱,别做些让儿孙遭孽的事情就够了。”

    “让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古筝便是磨你的暴戾性子,否则放到社会上定是个比你姐还要不择手段的极恶之徒。若是外行人看你的面相多半会说你命犯贪狼,残忍贪婪,注定一生碌碌无为。哼,我非要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紫微星命是怎样的气焰滔天!”

    老人提起毛笔继续在宣纸上笔走龙蛇,懵懵懂懂的王惊蛰知道爷爷练字时的习惯,默默退到院里准备离开。

    “出了这扇门你也要去社会上搏那荣华富贵了,”老人拿起刚完成的书法一阵唏嘘,喃喃自语道:“你这孩子命数最为多舛,也不知我养你这一身阴气到底是福是祸。”宣纸上的龙飞凤舞的行楷还在透着淡淡墨香“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王惊蛰有些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低着脑袋不知在思索什么。

    小院里养着的公鸡突然嘹亮啼鸣起来。老人隔着窗户目送着这一柄即将开刃的青锋,得意道:“雄鸡一声,天下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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