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蔡邕得佳徒 黄巾终起事 (第1/1页)
此后三载,除偶因亲朋喜丧之事去外州郡,蔡瑜随蔡邕多在吴郡、会稽两地游历,遍寻古迹,拜访名士。蔡邕经、史、书、琴、画造诣之深令江南士人叹服,几年下来名声之盛,江南之地别无二人。 欲令家中子弟拜蔡邕为师者无数,都被蔡邕推辞,唯有吴郡吴县顾氏有一子弟,其聪慧好学令蔡邕也为之感叹,不仅收作弟子,更是为其改名为“雍”。“雍”者“邕”也,乃是认为其将来成就不亚于己,一身所学尽有所托之意,是为顾雍。 蔡琰对此感到愤愤,认为阿弟的才学远在顾雍之上,蔡瑜感动之余也有些汗颜。 自家人知自家事,得益于记忆力和后世的见知,蔡瑜五经造诣精湛,有直追蔡邕之势,史也尚可,除此以外,书、琴、画几种绝艺是一样也不擅长。非是不教,而是不学,蔡邕颇有微辞,却不强求。 时间、精力是有限的,蔡瑜知之甚深,每日读经、射箭、打磨身体,空余时间已是不多,闲暇之时,还要用来筹谋将来,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尽管蔡邕另寻弟子传承所学之事令人诧异,最初也有些“虎父犬子”的传言,但随着蔡瑜随父一路访士辩经,此类传言很快便销声匿迹。蔡琬出嫁之前,蔡邕携子拜访经学大师郑玄,盘桓月余。待蔡邕父子离去,郑玄对数百门人感慨道:“若蔡氏子一心治学,来日必为宗师,实乃蔡氏麒麟也。”自此,蔡瑜名声渐隆,被人称作“蔡氏麒麟子”。 蔡琬已与羊衜成婚。 那日道别之时,羊衜听了蔡瑜一番劝告,心下有些不安,未几日,便将心意禀告其父,此时方知,孔子后人、鲁国孔融日前来信,有意与羊续结亲。羊续与蔡邕交好,又见次子心意坚定,自无不可,于是回信婉拒了孔融。而蔡氏诸人至吴郡不久,羊续的书信也随之而来。 蔡邕寻女儿问罢,便同羊续为羊衜、蔡琬二人定下婚约,又以女儿尚未及笄为名,将婚期定在三年之后,实则是不舍女儿就此离去罢了。 羊衜后怕不已,见事定了才褪去忧虑,写了书信给蔡瑜,信中多番感谢,又极为得意,称呼蔡瑜为“妻弟”,蔡瑜好笑之余,先将信拿去给蔡琬看,自是又招来一顿打,后又将此事写在回信里,果然,羊衜此后便老实了。 光和六年(183年)岁末,蔡琬正式嫁与羊衜为妻,婚前,蔡邕为蔡琬取字,为“贞姬”。 大婚当日蔡氏几人一番悲喜自不必提,此事罢了,蔡瑜随蔡邕归乡祭祖,之后又返还吴郡。行至余杭,蔡邕起意在此游历一段时日,便寻了处郡邸,暂作停留。 光和七年(184年),二月下。 蔡瑜卧在榻上,有些出神。 这几日有消息说北方出现了一伙反贼,额绑黄巾,自称“黄巾军”,信奉太平道,其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十分凶恶,已经攻破了数十郡县,兵势直指雒阳皇都。 又有人说扬州境内也有反贼,烧杀劫掠,只是不知是否会来余杭。 县里百姓为此不安,人心惶惶,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只有驿使和兵士往返经过。 蔡瑜知道,黄巾起义爆发了。 今日,县廷贴出招兵榜文,又有县吏沿街宣读,曰:“今接探报,余杭县数十里外有蛾贼出没,县里兵少,恐蛾贼犯境,难以抵挡,特招募义勇,护卫县民。” 蔡瑜正是在思量此事。 再世为人十四载,蔡瑜如今已是翩翩少年,目如朗星,鼻若悬胆,身高七尺有余,身形修长而不显瘦弱。 十四年来,蔡瑜自问无一日虚度,文名已成,虽受年岁所限,暂未习武,但也每日打磨不曾中断,称得上身手矫捷,射术更是练至可左右开弓,达到手持轻弓连中靶心的程度,已然做到了力所能及的极致。 更不必说,自光和元年开始,蔡瑜随蔡邕辗转何止万里,所见何止千人。 所有艰辛都是为了求存于乱世,一切努力都是为了终结此乱世! 事到临头,当黄巾起义这把开启乱世之门的钥匙近在眼前,蔡瑜却迷茫了,心中惶恐不安,久久难以平复。 蔡邕在房内抚琴,幽幽琴音传入耳中,似在悲泣,又似在哀诉。 蔡瑜索性起身,来到蔡邕房中,跪坐一旁,垂目不言。 琴声止住,蔡邕问道:“瑜儿可是心中有事?” “阿翁,我今日心神不宁,难以消解。”蔡瑜一动不动,眼角两行清泪流下。
因蔡瑜打小便极有主见,性情沉稳坚韧,蔡邕从未见过幼子这等模样,颇为担忧。 “瑜儿有何烦闷未解?不妨说与我听。” “阿翁,贫穷困苦乞天之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蛾贼,我知蛾贼凶恶,今日见县廷募兵,有心响应,为国出力,却亦知蛾贼可怜,若与彼对阵,取其性命,虽属不得不为,仍感难以为之,遂心中困顿,不知何以抉择。” 生在后世,纵然有千万般不足,每个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生命诚可贵是最基本的认知,染血杀人更非常人所能想象,可如今身处东汉末年,天灾人祸,冻死、饿毙、易子而食之事,蔡瑜有所见、有所闻,就如蔡邕先前所说,这难道是百姓的过错吗? 蔡瑜有感于被蔡邕收养的幸运,也为生在这个时代的百姓感到悲哀,尽管十分清楚为了实现心中大愿,这一步必须要踏出,等到了关口,才知谈何容易! 只听蔡邕说道:“太平道之事,早在光和四年(181年)便为司徒杨赐所察,杨公上书朝廷,请将信徒各归原籍,可免祸事,陛下不听。去岁,侍御史刘陶等重提此议,仍不能为上所用。时至今日,大祸已起,此祸根由不在民间,而在朝堂,只叹朝中大臣多有良策,苦不得用,徒呼奈何。” 说完,蔡邕沉默了半晌,又说:“瑜儿能有此番思量,令我甚为惊异,已成人矣!然,纵使悲苦可怜,今遭人裹挟为蛾贼,如蛾如蝗,所过之处,定然jianianyin掳掠,千里哀鸣,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其中清白者又能有几人?受其残害者何其无辜也!瑜儿怀有仁德之心固好,尚需谨记,除恶亦为仁德!” 蔡瑜听了,沉思多时,方才豁然开朗,对蔡邕拜下,说道:“阿翁,我明白了。” 再抬起头,眉目舒展,面色坚毅,已是有了决断,出门向县廷而去。 看到蔡瑜出去,蔡邕抬起手来,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未再多言。 【郡邸,便是后世的旅馆,据《周礼》所载,商周之时已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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