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不掉的泪痕_90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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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2 (第2/2页)

什么工作,诸如此类。

    她一一作答,把知道的和可以为外人道的都告诉了老师,她还告诉老师,李村离县城几十里,李家村有作坊。

    从李家村到县城,路途不算是很远,也就几十里地。方圆几十里,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不是人心所向,而是大势所趋。之前,所谓的人情味是见面快乐,即使没什么招待也非常热情,或者热情多于冷漠,所谓的铜臭味是指吝啬和斤斤计较,现在,所谓的人情味是去高端酒店消费请客送礼应酬,所谓的铜臭味是见面谈钱或者谈生意。在李村,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开始说钱了,第一句话就是钱,最后一句话还是钱。说的都是谁家钱多谁家钱少的诸如此类的话题。在县城,这个谈钱的声音变得更浑厚,像高音到低音,而且是一下子的。其实谈钱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有什么不能有病,没什么不能没钱嘛。除了戏园子不怎么听到谈钱的声音之外,还有戏园子旁边的鸡鸣寺,也听不到谈钱的声音。从表面看,不怎么谈钱的地方不止一家二家,它们不是不懂而是明白。从实质内在看,不管方圆多大,不论时间多久,出现一些别的声音,存在一些钱之外的东西,发现一些与钱无关的事实,保留一些与钱不同的历史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李家村时时刻刻处处谈钱,县城有的地方谈钱,有的地方不谈钱,县城不是处处谈钱。张宝马在不同地方判若两人,在李家村的时候,开口闭口谈钱,不谈钱无法融入到这个社会,在这个圈子,不谈钱就会变成一只孤零零的鸟或者掉队的羊。在动物的圈子里,落单的狮子不再威风凛凛,只能漫无目的的懒懒散散的走在荒芜的沙漠,终日与饥饿相伴。在县城,她摸进不谈钱或者很少谈钱的戏院子,她一头栽在戏园子学习画画,没有料到的事情却奇迹般地发生了,针线活技艺超群,一下子吸引了戏园子的头领的目光,针线活培训班聘她当老师,每个月发津贴。事实上,津贴也是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提钱不是人。人非不食人间烟火的鬼神,不提钱不现实。她是一炮走红,从一个农村妇女成长为一个老师。她一直想问而没问,老师算不算上层建筑。哎,不管是什么了,管也白管。站在讲台上,面对一群人,她高谈阔论,夸夸其谈,感觉挺好。而且,台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她感到舒服,快活,像六月里喝冰水一样

    夏天快到了,蚊蝇多起来,她担心家里的猪鸭和鸡。那天,趁空档,忙里偷闲,她回了趟李家村。

    到家,她直扑猪圈,发现猪圈空着,猪呢?猪死了,想喂猪都不成了。村民甲耷拉着脑袋,对她大倒苦水,至于为什么瞒着她,让她问她儿子孙福明。

    她抹眼泪,离开村子。

    这回走和上回走不一样,即使不拄拐也不一样,上回走,不仅仅因为拄拐,而且还因为没有学习画画和当老师。在回走,她的腿已经痊愈,不用拄拐了。不仅仅不用拄拐,而且因为她是文化人和上层建筑了。事实上,村里有传闻,乡亲都知道她当了老师。之前,怎么看,她是一村妇,以往,怎么看,她是一泼妇。现在,怎么看,她是一寡妇。即使蜕去一身黑纱也是一怨妇。

    村民甲说她,之前,是少妇,以往,是农妇,现在,是贵妇。

    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改变了。

    她,出现在李村,让李村耳目一新。

    有人为她高兴,说她象文化人,不谈钱就是文化人嘛,不谈钱就是上层建筑嘛。有人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是绣花枕头,即使穿上龙袍也不象太子,即使不谈钱也脱不了铜臭味。

    孙大为当然为她高兴,为她的过去高兴,为她的现在高兴,甚至,为她的未来高兴。在县城生活是生活,在李家村生活也是生活。在李家村,他忙前忙后,在门口种菜,在屋后养鸡,吃的菜最新鲜,水灵灵的,貌似神仙一样,但是,孙大为不以为然,他有点讨厌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一棵籽种地下去,慢慢悠悠的长起来,出土,那是牙,从牙到叶子又有过程,过程有快有慢,过程长短和气候有关。当吃到它的嫩嫩的叶子的时候,心里喜滋滋,即使喜滋滋笑眯眯也为种子发芽长叶子的过程心急。种子不出土,死了,什么都没有出现,种子蛮辛苦的。他没有细想。事实上,孙大为喜欢吃食堂,喜欢吃人家做好了的或者现成的,可是,老天偏偏不让他这样,他一直呆在李家村,当了一辈子的村长,食堂也没有吃过几回。只有在乡里开会的时候,偶尔吃一回。

    在县城,到了衙门,才算是吃上了食堂,没有吃几天,妻子来了,夫妇俩吃了一段时间的食堂,又重新买回了锅碗瓢盆,恢复以往的日子。在县城生活,有衙门,马车铺子和钱庄。衙门门口有一对石狮子,它们蹲坐在那里,张着大嘴巴。那家伙可不是笑容可掬和什么憨态可爱,虽然从来没有见它们咬人过,虽然不是斯斯文文的样子或者不像君子和衣冠楚楚的进进出出的油头粉面的官员。虽然还被人误会,留下不好听的名声和狮子大开口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但是,它们不是吃素的和善茬,它们是衙门的象征,它们是衙门的相片。孙大为一直注重自己的仪表,即使没有油头粉面也是天天刮胡须的或者下巴光溜溜的。

    那天,他在房间刮胡须,刁师爷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浑然不知,照着镜子继续刮。刁师爷没有吭声转身离开,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个影子晃过,急急忙忙追出来,冲着刁师爷的背影喊:刁师爷,你找我吗。刁师爷站在那里,扭头看看他,冲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作为看门人的他不认为自己是老人,他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都认为老人看看门什么的,其实,这是一个误会。至少孙大为这么认为。他还觉得自己还能够干几年,精力很好,头脑清醒,和年青人一样。不过,他不买任何大件东西,舍不得买是一个方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或者想法。已经一把年纪,还有几年活,买了也浪费。孙大为算是衙门的人了,不仅仅李家村的人这样以为,他回到李家村的时候,摆也是官僚的谱。底气比官僚还足。事实上衙门里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对他有不同看法,有一些声音或者杂音,嫌他年纪大,担心衙门要背包袱的。与其背包袱,不如趁早把包袱甩开。衙门,在老百姓眼里是一回事,在孙大为眼里又是一回事。孙大为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想过自己的前途,一个老年人还在想前途,满世界就他一人了。他想法象年青人一样,其实,他想法还是年轻的时候的想法,初心不改。他也纳闷,这么多年,人生恍如一场梦。一身情,一辈子,一场梦。这个梦是圆,或者善始善终。老了,又回到了那个点,回到没有什么想法的或者想法简单的初始状态。或者说,老了,又像婴儿一样了,就知道哭,用哭来发展自己的肺,用哭来表达情感,用哭获取自己的所需。

    他杵在门口,拿着胡子刀,望在远去的刁师爷的背影。

    他转身进屋。

    小小的房间塞的满满当当,这些日常要用的锅盆瓢碗,让他心烦。趁张宝马不在的时候,偷偷地扔掉一些,少一些破铜烂铁,多一些空间,房间本来就小嘛。

    他把刮胡须的刀收好,拿起桌子上的烧饼油条啃着,腾出一个手,端起才沏的那壶茶,壶柄滑,没有提起来。

    吃过早饭,他离开房间。

    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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