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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 宋晚词的掌又挥了起来,张楚已感觉到一股罡风扑面而来。 门被推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就走了进来。 她走了进来,然后错愕的立在原地,显然被宋晚词的模样吓坏了。 她实在不是一个好看的女人,脸上的皮肤很粗糙,两颊的颧骨也有些高。可是,她一定是个贤惠的女人,因为她一走进来张楚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女人的手上端着食盘,炒花生,盐水蚕豆,白切猪耳朵,腌咸菜,这些都是最寻常的下酒菜,可在她的手里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让人闻着已是垂涎欲滴。 她的手在颤抖,几乎已吓的没有力气去端食盘。 宋晚词一看到她,躁动的身体忽然平静了下来,手也缓缓落下,目光已变得十分温柔。 “相公......你......你怎么了?”女人柔声道,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很好听,好像春天里第一缕春风拂过水面泛起的第一道清灵的涟漪。 宋晚词缓缓的坐了下来,脸上也已有了笑意:“许久不见的朋友,聊的兴起,不免有些激动。” 女人嫣然一笑,施施然走了过来,将食盘轻轻的放在桌上:“很久没有看过你有这么高的兴致了。”她转头对张楚礼貌的点了点头道:“难得有朋友来,这些粗鄙的下酒菜还望客人不要介怀。” 张楚当然不会介意,因为他看得出,这已是这家人家能拿得出手最好的小菜了。 他拿了几颗花生放在嘴里,又吃了一口咸菜,愉快的笑道:“这哪里是粗鄙的小菜?这味道之美简直连紫禁城里的御膳房都比不上。” 女人掩嘴一笑道:“客人真会说话,难怪夫君与你聊的投机。这些小菜,只要客人不嫌弃便好。” 张楚又吃了一些蚕豆,一张嘴已塞满,只得连连点头。若是想让主人家知道客人是否对饭菜满意,最好的方法就是当着他的面将这些小菜吃光。 宋晚词瞟了张楚一眼道:“这是贱内,柳素。” “夫人不仅菜做的好,连名字都很好听哩。”张楚道。 女人水眸一转,已娇羞的低下头去。如此朴素的女人,脸一夸就红,虽比一般的女子少了些美艳却多了几分难能可贵的矜持和贤惠。 柳素忽然环住了宋晚词的脖子,将微微隆起的腹部挺了挺,柔声道:“相公,这小家伙又在踢我了。” 张楚这才看到,柳素已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宋晚词忽然笑了,笑的和很愉快,像是一个将要得到一件心爱玩具的孩子。他耳朵贴在柳素的肚子上,喃喃道:“孩子,你要听话,你娘怀着你已很辛苦,不能再这么调皮哦。” 柳素微笑着摸着宋晚词的头,嫣然道:“孩子,这是你爹,你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其乐融融,张楚心中忽然有一些酸楚。他是个无根的浪子,“家”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片天边的云彩,遥不可及。可是,当他看到宋晚词夫妇的时候,忽然也想有个家。即使贫穷,即使凄苦,可在这样的夜里,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心爱的孩子围坐在火炉边,烫上一壶酒,做上几个小菜,共享天伦,又是何等的愉快?这样的日子,岂非比神仙还快活? 他立刻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因为,如果再想下去就会想到那片山花林,想到她。“家”对浪子来说的确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他从十七岁以后就从来没有奢望过任何事情。 柳素端起食盘,柔声笑道:“好了,奴家不打扰你们了。”她又转头对宋晚词道:“相公,我先睡了,你也别聊太晚了。” 宋晚词点了点头,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满足和温柔。世上又有多少事情抵得上家人的一句真切的关怀? 张楚的心又有些酸楚,他忽然连饮了三杯酒。酒的确能麻痹人的神经,却不知道能不能麻痹人的心? 柳素走后,宋晚词的情绪已恢复了平静,他望着桌上的酒菜,忽然叹了一声道:“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张楚道。 “我已成了家,有了一个贤惠的妻子。而且,我们马上将拥有第一个孩子。”宋晚词道。 张楚没有说话,他似乎已明白宋晚词的意思。 “以前的宋晚词已经死了,现在的宋离只想和家人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唐晚诗的仇,只怕我无能为力。”宋晚词道。他虽说的很婉转,每个字却很坚定,好像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雕刻出来的。 “我明白。”张楚道。 他或许不能真的明白宋晚词的话,因为他是个无根无家的浪子。可是,他至少看在眼里,他至少能体会到。一个男人成了家以后,自然将家和家人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宋晚词还没有老,碎碑手的火候甚至比十五年前更加炉火纯青。可是,若他答应了报仇,就要再度涉足江湖,这本就是一条不归路,路的尽头或许就是死亡。张楚实在不愿意宋晚词去送死,更不愿意亲手拆散一个家庭。 第一片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张楚已经离开。 九月飞雪实在罕见,现在宋晚词应该已拥着柳素入眠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一幕温馨的画面。可他却依旧行走在这条冰冷的长街上。街道很长,好像没有尽头,蜿蜒的延伸到一片未知的黑暗中。张楚的脚步很慢,他忽然觉得很累,黑暗中有什么在等着他?是一个梦寐以求的家?还是一段未知的死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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