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华锦秀_第五十章 小南门36号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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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小南门36号 (第1/2页)

    关于自己家的故事,郑镶蓥觉得要分成两段,前面一段普通寻常,后面则有些离奇……

    在幼时,郑镶蓥最敬佩的人是自己的大表哥郑镶骏,他回忆道:

    “我大哥可算是滇省第一批学习法文的青年了。那一年法国派其铁道部之高级官吉力莫到滇查勘修筑铁道路线,其翻译钱先生,原与我二伯父郑泽佑相识,乃拜托他教我大哥学法文。吉力莫见之大喜,遂成立一法语学堂于圆通寺内,收我大哥及若干年青人为学生,以天主堂神甫为师学习法文。大哥后来入方言学堂继续学习法语,并赴法国专习建筑,回国后在法国人的滇越铁路公司做事。”

    “那时,二伯父郑泽佑一家外迁已不在昆明,祖父依着祖母不让分家,要大伯父、大伯母和我父母两家拢在一齐住,三世同堂。我家那时住三纛巷,原是巷子尽头两对门的两家人,后来祖父将对面那家也买了下来,重砌院墙,新开大门,打通花园,就成了一大院各有两套三间四耳三间过厅的房子。大表哥赴国外留学后,六岁的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祖父、祖母和大伯夫、伯母都特别宠爱我……”

    记得一日,祖母朱老太牵起他的手说:“启怀,跟奶奶走!今日我嫂嫂请我去家里吃新媳妇的圆子饭,我领你去吃可好?”

    郑镶蓥自然是欢喜的。

    新婚第七日新妇下厨做羹汤,所做的以豆腐圆子为主要食物,故称“圆子饭”。其实不过是感谢亲友为取亲忙碌数日的一番心意,邀客不多,无非是一些至亲密友。

    郑镶蓥被祖母牵着进了门,只见女家来送茶者的两个女孩正站在院子里,一个十一二岁,怯生生地,听说是新妇的妹子,另一个只七八岁,小脸白生生胖嘟嘟的,眼睛又圆又亮,稚气可爱,说是新妇的侄女。家里的婆婆mama招呼两个“小新亲”坐于堂中,以家中女孩子相陪。她们在一起吃槟榔、三道茶,镶蓥因喜欢那个“小新亲”,就凑上去讨茶果吃,眼巴巴地瞅着人家,那女孩儿也呆呆地望着他,众人在旁边看这两个小孩子憨态可掬,都觉得有趣。不一会儿,新妇出来引其两个meimei拜见尊亲,然后拉着她们回新房去说话,郑镶蓥也要同去,被婆婆mama们笑着拉住,那小女娃回过头来看着他闹别扭,仍然是呆呆的。

    郑镶蓥只听人说:“小郑公子快来吃新妇家送来的茶食!”才不情愿地被拉过来瞧,一个茶盒,打开每份茶食为一包子、一花糕、两油炸散子、一梅花式点心、一佛手式点心、一红纸迭成之槟榔盒,一共三十六份。茶食外,附有数盘瓜子瓤、松子瓤、核桃瓤、蜜枣等。

    郑镶蓥看着面前的茶食并不见奇,随意拿了一块点心吃,仍抬头四处寻那小女娃。

    “啧啧,之前听说女家也算是地方豪绅,怎的就送来这么一个茶盒另几盘瓜子核桃,仅仅三十六份,连送至亲都不够,也太寒碜了!”

    “是啊,年前姑太太的大孙女儿出嫁,两大抬盒茶食,光是一品香的破酥包子就满满一盒!买买!回礼么要让新郎家头疼喽!百余份哪!”

    “如今这新式学堂读书的女子,反倒把人情规矩都丢了,以今日为例,不光这茶食不用心,新妇竟想连扫箱、三道割都要省去!”

    几个人闻之惊叹。

    “看今日送这茶食的两个女娃,都怯生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小的那个更是不当子(可怜的样子)连话都不大会说,果然这外乡人不懂昆明人家礼数,且在本地亲族不旺,人丁单薄,硬是找不出个成行实器(像样)的姊妹了。”

    众人摇头叹息。

    朱馥芬在屋里头陪着嫂嫂,看她闷闷不快,也不晓得如何宽慰她,想了想说:

    “嫂嫂你心宽些,如今新人新事,不兴讲究咱们从前的老礼啦!茶盒点心多是浪费,倒不如省了去,这才是会过日子的。”

    “你是个心实的,自然不会拿这些虚礼兀节当真,可是你瞧瞧姑太太她们那个嘴脸!唉!真是气人”

    朱馥芬从窗户望出去,只见姑姑她们正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说的都是些不中听的,她气不忿要出去理论,被嫂嫂拦下:

    “唉!你如今也是当奶奶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的冲,人家说的是我家事又不是说你家事,我都没有发作,你充哪样六指头(管闲事)?”

    “嫂嫂,你是个老实的,我气不忿她们眼皮子浅,整日拜高踩低,哈猫日狗的!”

    “啧啧,你听听你如今讲话,哪里还有书香世家小姐的样子!得了得了!我晓得你为我打抱不平,我领你的情了!姑奶奶你消停些吧!”

    嫂嫂借着骂馥芬的冒失,自己心里的一口闷气也就散了,两妯娌讲了些日常话,然后就一起入席去吃圆子饭。

    席间,馥芬细瞧那新妇,正日子那天乱麻麻的不及看,今日才得见这个在女子师范学堂读过书的新妇。

    “果然与众不同!以前听说女子新学原来不光讲妇德,于修身、国文之外,还有算学、历史、地理、格致、图画、体cao、音乐种种,今日一见这新妇,举止于旧式妇女不同,不光未缠足,走路还抬头挺胸,与人说话无论男女皆直视对方,郎朗对答,毫不扭捏,啧啧!如今的女子真是大胆啊!”

    朱馥芬回来与家人说起席间见闻,犹自赞叹。

    “得了得了!何消羡慕后辈,当年的你还不够大胆么?”郑松道,引得儿子媳妇们暗笑。

    朱馥芬浑然不觉被丈夫戏谑,只顾着跟儿子道:“咱们镶骏将来的媳妇,也得是这样读过书,见过世面,落落大方的女子才好!”

    “富而不知礼,商甚吝于财”

    大伯父郑延周背地里这么评价儿媳何霭云娘家,全忘了郑家祖上也是工商出身。

    等到何霭云过了门郑镶蓥才认出她来,就是当年自己见过的那个呆萌的“小新亲”。如今她已经十九了,个子小小的,模样自是好的,白生生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话却少得可怜,眼神呆呆的。

    “这孩子看起来不大机灵的样子。”朱老太说,这个孙媳妇与她所想不同,不善言谈,也不机灵,无甚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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