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蓝桥万里尘_第11章 君生美玉,有子长存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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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君生美玉,有子长存5 (第2/2页)

非不知众口铄金、积销毁骨,这世上肯疼爱我的唯先生一人,我总是在想,若我非男儿身的秘密能一直藏下去,那该多好。”

    “先生给我取名‘子珺’,便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如玉般纯洁通透的君子,我为此兴奋了整整半年,常常睡不着觉,夜里起来就抓着笔写这两个字,告诉自己,切莫辜负了先生期望。”

    ......

    “可既然他在,为何直到现在才肯出来见我?”子珺说了一半,突然问唐凌。

    唐凌道:“卫先生并非没有执念,感化人心与守护子珺便是他生前最大的执念,他的执念与心血化在诗词之中,融入笔尖,当你有危险时,埋藏于洗墨池的那一丝执念便化作卫先生守护了你。”

    子珺一直不曾流泪,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直到这一刻,才又抑制不住的流下泪来,却是含着笑意的释然:“阿娘,你以后莫要再给我烧钱送吃的了,先生走了,我也该走了。”

    余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珺儿......珺儿......”

    子珺微微一笑,将乾坤藤揣于怀中,而后又指着陈贵道:“生而为人,你真的不配......”她的身影似一把沙,风一吹,渐渐散了。

    恍惚中,唐凌又见到了卫长歌,他看见他他牵着子珺的手,一如既往的宽和慈爱,子珺依旧是初入书院时那个爱笑的模样,二人青衿长袍,说说笑笑的远去了......

    一时间,院子当中阒静一片,无人说话。

    陈贵被她激得恼羞成怒,也是许久,似乎才反应过来,忍痛骂道:“你这是甚么意思,你竟敢诅咒我?!说我不配为人,难不成变我做猪做狗?简直荒唐!!可笑!!”

    陈贵嘴上如此骂着,但心中总还是有一丝惧意,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向闻人莫离问问清楚,遂伸手朝他抓去。

    闻人莫离唯恐他将自己仅存的半截衣衫也给抓出手印来,眼明手快的往后一跳,隔出一段距离,小柒自闻人莫离身后探出头来道:“哦,原来陈老爷是把子珺的话当真了,你也怕做猪做狗来?!”

    陈贵当着小柒这臭小子面儿,也不愿露怯,疼得口齿不清囫囵道:“这贱人诳语罢了,我怎会怕。”

    唐凌眉骨低低压着,心中气郁还不得纾解,子珺走了,卫长歌也走了,可他心中还是感到烦闷,再加上余氏泣声不止,他捏了捏眉心姑且让自己放松下来。

    小白喊他回去。

    唐凌只道:“你们先回,容我一人再坐会儿。”

    小白道:“菜头还躺着,我不放心,我回客栈等你。”

    他微微颔首,直到几人都离了去,他的精神也慢慢恢复了,便在书院四处走了走。心绪千转百回,他已不知不觉到了咏文堂,书院荒废已有十余年之久,咏文堂亦如别处不染纤尘,内物完好如新。

    因有了卫长歌的记忆,书院内四时草木、一点一滴、一砖一瓦他都记得很清楚。

    行至僻静小院,唐凌修长的睫羽颤了颤,光泽青涩的眼眸中似乎又浮现出那张干净倔强的脸庞。

    脸庞的主人正盘坐在地,长久保持着伏身的动作,单薄的后背却似巨石般纹丝不动,就连满书院飘着的鸡汤香,也似乎闻不见,不知在全神贯注些甚么。

    卫长歌抿了抿嘴角,以寻常那淡而沉稳的口吻道:“天寒至斯,以臀席地,熊不敢尔也。”

    他的话像冷不防戳在子珺屁股上的一把长矛,使其弹地而起,转身看他,目光闪闪烁烁,形容仓促拘谨,一手藏于身后,一手曲至胸前,躬身到底,向来人行礼:“先生。”

    卫长歌差点儿被子珺这行得不伦不类的大礼给逗笑了,但想他许久躲在这偏静的角落不知做甚,还是端着原来的语气问:“你藏了甚么?”

    子珺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咬着唇,神色更是紧张。

    卫长歌见状,只好近他身去,才见得其身后铺张的宣纸,四只角落均以石块压着才不能够被风轻易卷起,正中排得一首诗,字迹隽秀笔力得当,其余空白处,皆挤挤挨挨画满了字符,如春蛇秋蚓,与正中那首字迹隽美的诗形成鲜明对比,但仔细看,当中几位依稀还是能辨出“子”与“口”的形态。

    再去看子珺背后抓着的,竟是吃了点墨的狗尾巴草,便甚么都明白了。

    宣纸是他白日里因所作诗句当中有一处不满便扔了的废弃之物,墨也是剩余的,甚么都叫他利用起来了,却独独缺一支毛笔。

    “先生,子珺越距了。”子珺低头顺眉的小声道。

    卫长歌也没再言此事,只道:“回去吧,先用饭。”

    ......

    这日是子珺来书院的第四十九日,迄今为止,卫长歌只教他学会磨墨这一件事。

    外面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连书案前的卫长歌都忍不住停了笔,望着窗外道:“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早了些,你若是欢喜,便出去看个新鲜,许你一日空闲,但要注意安全。”

    子珺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卫长歌不见回应,偏头一看,只见这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笔下的字,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咬指,凝神苦思,叫人佩服的是,如此分神,另一只却手还能稳当的磨墨,丝毫没有偏差。

    卫长歌搁下毛笔,问道:“你以为如何?”

    子珺见其搁了笔才匆忙将视线挪开,回神道:“磨墨如病夫,适轻且慢,保证墨粒的细致;其次,要保持墨的平正,勿斜或推,以防墨锭出角干裂而影响墨质;磨墨用水,宁少勿多,水是清水,不可以茶水热水酒水代之;墨要磨得浓淡适中,切勿太浓或太淡。磨毕,要把墨装进匣子,以免干裂。”

    卫长歌点了点头:“嗯,不错,都记住了。然而我问的并非这个。”

    子珺眨了眨眼,心虚的叹了声:“啊?”

    卫长歌眉眼稍稍一弯,道:“那你可知,磨墨时间一般会比较长,为避免右手酸累,最好的办法,是将左手也练会。”

    子珺面露难色又叹了声:“啊?!”他并非不愿意练,也并非不知先生让他坚持磨墨乃是教他细致、耐心、定性,而是这左手实在是一言难尽......

    卫长歌也注意到了,这半月来,他左手一直都缠着织布,且绑得严严实实,五指根根分明,只留出五个小小指尖,显得笨拙却又莫名有些可爱之处,卫长歌道:“你这‘手护’可以摘掉了,日后拿右手练字,左手磨墨,它便不会冷了。”

    他曾问过子珺为何要将左手缠起来,子珺说天冷,右手磨墨倒是不必担忧它冻,但左手要好好护着,他还管这防护之物叫“手护”,卫长歌对此但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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