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秦纯 (第1/2页)
此时此刻,我的屋内竟意外地吹进了一股清凉的春风。 我恍惚了一瞬,定睛再看,曹丕已经拉着她们俩近前来了。 年龄与我相仿的小姑娘,正值豆蔻华年,着一身全新的淡蓝曲裾,端庄秀雅,环佩琳琅,将两只红酥小手安分地叠放在腹前,再往上瞧,便是柳叶轻眉,眸若星子,肤若凝脂,头梳垂云髻。高鼻梁、樱桃嘴,皆完美地镶嵌在了她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上。 她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无疑是温柔的,她低着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可当她微微昂首,与我双眼对视时,却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神情淡漠,不由得让人产生距离感。 既有牡丹的雍容,又有寒梅的孤傲。用这句话来形容她的气质,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那精灵似的姑娘,年纪则小上许多,面颊粉嫩而圆润,藏着一双晶莹而温热的眼睛,纯净得不掺任何杂质,只灵动地闪烁。她比曹冲略矮些,却比曹冲还要跳脱,不仅穿着红色的小裙,还用两根红绳扎着丱发,留了一绺刘海垂在额头,走起路来,紫色的流苏随着她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她也不怕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直扑上前来将我紧紧搂住,惊得我后仰。 “节儿见过阿姊!”她亲昵地在我耳畔喊道。 我受宠若惊,早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抬头又刚好对上另一位姑娘的眼睛。 她只缓缓施礼,微微一笑,如春波涟漪。 其实,我是早见过她们的。 只是我,今日才正式睁开自己的眼睛,这才看见她们二人的美。 “缨妹,这是纯儿,是你子丹哥哥的亲meimei。”曹丕在一旁介绍道。 我笑着将曹节扶起,拧了拧她那圆鼓鼓的小脸,用食指轻勾她的鼻梁:“节儿meimei好——”然后扭头将目光投向另一位,“秦纯?我们曾在家宴里见过面的。” 我精神抖擞眼底藏不住喜悦:“刚从外面回来,正预备着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二哥先带着两位meimei上门来了!” 曹丕抱臂于旁,嗔怪道:“缨妹啊,纯儿、节儿可都与你住在西偏房。入府数月以来,也不曾见你与诸位姊妹亲近,如今这‘病’好全了,须得学着好好相处了,听到了么?” 曹丕话里有话,我抿嘴笑着,并不言语,只暗暗与秦纯交换着眼神。 显然,我对这个神仙似的meimei起了莫大的兴趣。 毕竟她,也是曹cao养女。 只见曹丕招呼着门外的侍婢,将一个竹篾片编织的衣箱置于地上,就地敞开。我从席上跳起,一蹦上前,果从里面拾出一套崭新的淡黄色丝绸春裙。裙身简素,并无甚绣花,但却是一针一线织就的,手感又极其地好。 “啊啊!这是二哥送我的吗!?”我开心得快要飞起。 “是!”曹丕无奈地笑道,“是你甄嫂嫂绣的,你们姊妹三人皆有。” “甄嫂嫂这手艺也好了吧!都快赶上司空府里最好的绣娘啦!” 曹丕笑:“她原并不擅女红,是后来学的。” 我一时忘记了另一位任姓的嫂嫂,只顾着带曹节和秦纯在铜镜前比试着衣裳,互相称道起新衣的美丽,不一会儿,房中便盈满了女生们欢快的笑声。 曹丕笑着,自去案前斟一杯茶。 “哎呀!”秦纯忽然受惊,后退数步,“这是何物?” 我低头一瞧,原是皎皎从搁置的囊中蹦出,跳到了她的绣鞋上。 “兔子!兔子!好可爱的一只兔子呀!”曹节却十分惊喜。 “嘻嘻,她叫皎皎,是阿姊的好朋友,你们要摸摸吗?”我放下新衣,笑着俯身捧起白兔。 “不了,多谢阿姊……”秦纯连忙婉拒。 “没事的!皎皎不咬人,她的头呀,摸起来可舒服了呢,你试试嘛!”我热情地将白兔塞进了秦纯的怀里。 可秦纯却像是触电似的,赶忙把皎皎扔给了曹节,她侧过身,抱着自己的胳膊,面露不悦。 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我只好敛起了笑意。 曹节倒毫不畏惧地将皎皎高高举起,高兴得合不拢嘴:“阿姊,皎皎真的好漂亮啊!你看这一身白毛,比植哥哥白马的鬃毛还要柔顺呢!” “嗯,说起来,这兔子还是二哥送我的呢……” 看着曹节愣住的表情,我不禁感到奇怪:“就是去年子丹哥哥与二哥游猎时所获呀,……怎么,纯儿节儿,你们都没有吗?” 曹节摇摇头,而曹丕尴尬地干咳片刻,随后说道:“她们二人皆没有,单你有。” 我暗暗观察秦纯和曹节的表情,生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见她们眼皮都不眨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二哥,”我贴身近前,快速眨着眼睛,“当初你不是说,邺西那次游猎得了二十只野兔吗?” 曹丕又笑了:“好meimei,你笨啊。游猎所获,自然是都被箭矢射中,哪能生还?你这一只,是独能完好无伤的。” 听罢,我竟颇为自喜,但仍小心翼翼地来到秦纯身边,牵起她的手:“纯儿,你真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怕兔子的女孩儿……” 秦纯却不以为然:“阿姊误会了,我并非怕她,只是素来不喜此兽。” “哦?” “兔喜跳脱,遍惹尘埃,且一身绒毛,掉得遍地都是,还有那双眼睛,像得了红眼病似的,夜里看着委实瘆人。纯儿真想不明白,阿姊如何能忍受与此物共居一室呢?” “哈哈哈……”我被秦纯逗笑了,连连摆手,“不会的,兔子又不是咱们人儿,哪能得红眼病呢?我呀,偏偏喜欢白兔那双红肿欲泪的眼睛,看着就十分让人动情。你们不知,皎皎若生起气来,用红眼瞪人也是极凶的呢!” “可是……”秦纯浅浅笑,顿了顿,“兔儿柔顺,向来都是猎人们的刀下美味呀。” 只见秦纯泰然自若地踱步走起,观赏着我书架上的竹简,还用小手拨动了其中一根书绳。 “我阿兄常用兔儿教训我,教我不要学她。说兔儿懦弱,痛时忍着不出声,即便折骨,为箭矢当胸刺穿,或为汤所沃身,叫声也是极小的。我也曾在书中读过,相传啊,世人根据关在笼子里的兔子,便创造出了‘冤’字。阿姊你说,这兔儿生来便是冤枉的小兽,如何能在身边养得长久呢?再说了,生性软弱逆来顺受,不如不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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