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边城浪子马师傅 (第2/2页)
放得开,也能一吐心中郁结。 因为,有些事,跟熟悉的人,反而会顾虑重重,说得沉重、说得刻意。 跟陌生的人呢,说完了就说完了,第二天,就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点负担都没有。 马师傅打开话匣子,慢慢说道。 “三十年前,我还在襄阳城的一家马场,帮别人养马。” “一次偶然的机会,听一个贩马的商人说:逍遥城这里有蒙古人赶过来的好马,比起内地价格,那是十分优惠;如果能一路贩到内地卖,至少获利十倍。” “我和弟弟便下定决心,狠心卖了祖屋、祖产,凑了点本钱,带着妻子、弟媳,一家人就从内地迁到这里贩马、养马。” “后来我们确实挣了点钱,就在这里安了家,生儿育女,一度也其乐融融、幸福美满、感觉日子有奔头。”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只能是默默的听着,他们都知道,这幸福美满的日子终有到头的一天。 马师傅苦笑一声,继续道。 “那时候,很多朋友都羡慕我,说我是有福之人,远在边城,还有一大家子人陪。” “一大家子人,确实是一大家子人,整整九口人啊。” “只可惜啊!后来遇到一伙西北的马匪,你们可知道,这西北的马匪可是够凶残的。” “他们抢了我们的马,还烧了我们的房子,还杀了我的家人。” “我的妻子、大儿子、二儿子、弟弟、弟媳、侄儿、侄女都被杀死了,就连我四岁的小女儿他们都没有放过。” “一家九口人、一天就杀了八个。” “我胸前还被马匪砍了三刀、头上被马匪打了一铁棍。” 诸葛无恙和陶剑芳都惊呆了,这是一个惊悚的故事。 这真是太凄惨了,那西北的马匪真是太残忍了。 而故事的主角,对面的马师傅,却是一副风清云谈的模样,他也太沉得住气了。
马师傅突然越说越悲伤,越说越激动。 “最可恨的是那马匪的刀,居然没有砍中我的要害部位,居然没有把我砍死。” “还有,那该死的铁棍,也只是把我打晕了,没把我打死。” 马师傅说得意难平,诸葛无恙和陶剑芳又再次惊着了。 马师傅居然没有埋怨马匪杀了他所有的亲人,居然埋怨起马匪竟然没有砍中他的要害,没有一刀杀了他。 马师傅竟然有一个求死的心! 马师傅语气悲伤、语调平和,他慢慢回忆道。 “后来一场大雨把我浇醒,让我侥幸逃得了一命。” “我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 “后来我安葬了他们,他们都在逍遥城城南边的山坡上。” “我也只能在这里守着他们、陪着他们,为他们扫扫墓、敬敬酒、烧点纸钱,直到我死去的哪一天。” 马师傅说完,又埋怨地重复说了一遍。 “最可恨的是那马匪的刀,居然没有砍中我的要害部位,只是把我打晕了,让我侥幸逃得一命。” “那帮马匪,真是太可恨了。” 这是一个极其悲伤的故事,这是一个极其凄惨的故事。 马师傅不埋怨马匪杀人、却耿耿于怀马匪没有杀死他。 想必这么多年,马师傅他真的是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活着比死了还煎熬。 马师傅真正是生不如死、忍辱偷生啊! 陶剑芳也是听得一阵唏嘘。 这三年来他心中的苦,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他的心里居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诸葛无恙又为马师傅斟满一碗酒,满怀敬意地道。 “真是抱歉,让马师傅想起了伤心事。” “我知道,你这么坚强地活着,也一定是为了过节的时候,有个人能祭拜他们、帮他们扫扫墓吧。” “其实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他们,他们九泉之下也一定都能知道。” 马师傅深深叹了口气。 “这也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了,可年年祭拜他们又有何用?”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只不过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其实,我还是想和他们在一起,阴曹地府也好,只要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 陶剑芳听着马师傅说的话,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这一席话,又彻底触动了他的灵魂。 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又何尝不想道阴曹地府去找梅小蝶。 诸葛无恙继续宽慰道。 “他们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会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开心快乐地活着。” 马师傅点点头。 “是的,我只有好好地活着,健康地活着。” “待到逢年过节时,再到他们坟前喝喝酒,和他们说说话。” “这,也许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吧。” 诸葛无恙有些不解地问。 “难道这逍遥城,就没有人管马匪吗?” 马师傅冷笑一声。 “逍遥城以前是南宋、蒙古、金国三国交界处,是个三不管地界。” “南宋不管、蒙古不管、金国也不管,所以没有人管马匪。” “管马匪,公子是想多了。” 诸葛无恙无奈地道:“没有人管,岂不是很乱?” 马师傅苦笑一声。 “乱算个什么事?逍遥城要的是逍遥。” “没有人管,所以才自由,所以才叫逍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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