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识 (第1/1页)
“师父,商队的伙计都在这儿了,只是……怎么不见李少东家?难道他被妖怪给劫走了?” “子明啊,哪有什么李少东家,那是善不实。” “可是我少时先生,善识善不欺?” “化名而已,不可一概而论。善公子已足而立。善欺却是个死人,他死那年,才二十有六。” “所以……鳝湖村那个并非我少时先生?” “仅是rou身皮相。” “如此说来,他和那妖怪是一伙儿的?” “不完全是。” 初见善不实,要追溯到五年前秋末。 新羊夜雨洪雷,山郊大火,山窝里避世桃源平遭横祸,山民有千余众,一半俱葬身火海,火势熊熊,经久不衰,大有燎原之向。一褴褛道人途经此地,回首望山,绿焰森森,野鬼横行。 那鬼生得白净,长衣素裹,雪袖翻飞,横抱一焦糊女尸,踱出火海,扬长而去。 道人开坛做法求了场瓢泼大雨,又穿戴火雨,深入山坳。奈何山火随星夜长明,已将天晓,道人苦寻三日,终究没留得半个活口。 夜晚坐在山墟里四望,尽是满目疮痍,信手拈来三枚铜子,施然做卜,灰暗的眼底又浮出新月。 还有活口! 为这一个活口,道人昼夜不休把山翻了个遍,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他终于站在了一个土坑外面,一步之遥,近在咫尺,他伸伸手,却眼前一黑,脑袋一沉,径直扑倒下去。 他是被烧鸡叫醒的,连同肚皮也咕噜噜醒来,发表意见,他是该吃点东西了,定睛一看,不远处就有一只烤好的整鸡,香味顺着细风飘过来,勾得人馋虫作祟。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道士满身泥渍的站起来,挪动他沾满泥巴的脚,伸出一双破手,三番犹豫,拿过烤鸡。 喉结痛苦地滚了两滚,终于发出第一句话来:“有人吗?谁的鸡?” “还要吗?” “不要我吃了?” “我真吃了?” 他果真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嚼碎了咽进去裹腹。焦黑的老树窸窸窣窣,甚至长出来新的黑发,道人眼明手快,当即拾一粒石子飞将过去,只听“嗷”地一声,一男童从后摔出,形容只八九岁的样子,看见道人,十分生气:“你干什么!” “我看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不知是何居心,所以激你出来,咱们有话直说。” “真是好人没好报!” “怎话怎讲?” “告诉你吧,你刚才吃的鸡是我烤的,我好心抓鸡烤来给你吃,你还怀疑我居心不良,哼!” 道人顿默,略一思索,遂笑逐颜开:“是吗,那我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那只鸡,我恐怕得活活饿死。” 男童一脸的“这还差不多”。 “你给我烤鸡吃,我必定千恩万谢,你又何必躲起来呢?” “我……”男童看了看他的脸,似乎羞愧:“我怕你是个坏人……” “哦……”道人将头发解开,盖住他恐怖的右脸,道:“你勿怕,我是个道士,算不上好人,但绝不是坏人。” 男童抿抿嘴:“我知道,你还做法下了场雨救火,要不是那场雨,也许我早就死了。” 道人愕然:“你怎么知道?” “当时我就在附近,可是我躲着不敢出来,我怕你是个坏人,就算你救了火,救了我们,也未必不会像那个妖怪一样翻脸不认人。” “妖怪?” “嗯,前两天他来我们村子里游历,说什么施德布善,造福万民,结果点了火烧了山,万民都被他烧死了,他倒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王八蛋!”
男童话毕,悲愤难平,道人摸摸他的头,不无唏嘘:“你放心,因果轮回,自有报应,行恶者必不得善终。” 男童本是鳝湖村人,年后被一贩子拐骗到新羊府南郊酒肆给人烧火做劳力。老板粗野凶恶,做事稍有不称心处,便要遭其打骂,数月间伤痕累累,城中又无依傍,男童偷着逃了几次都不得逞,反叫人又给抓回来,变本加厉,更甚从前。亏得有一瓜果贩夫经过吃酒,见他可怜,得知情由,趁人不备,携他逃命出去。男童感恩戴德,认了他作干爹,随着一起回到山村老家里,日夜耕田务农,安稳度日。谁知一场大火,爹爹身死,只留他年幼无依。得知村人俱亡,除他自己以外,无一幸免,男童嚎啕大哭。这些天风餐露宿,惊惧悲惶,饮山流泥水,食枯果鹿rou,这些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思亲不见,盼友无来,原来已是万幸。 道人不忍,见他懂事,有意收作徒子,教习一二,往后同甘苦共患难,自己得安身地,必使他也安身,自己食酒rou餐,必使他也餍足。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道人很是欢喜:“起来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师父,我叫子明。” “子明啊……” “回师父,我在。” “记着,成大志事,微小己身,全完满生,略微瑕事,固在慧其智,强其身,韧其性,再忠远志,求仁义,圆梦想,方从容。” 那也是他们的初识。 子明口中的妖怪,是野鬼善不实。 善不实怀中的女尸,才是妖怪秦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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