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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扰  (第1/1页)
    蒋萌萌抱着狗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戒备地盯着回到诊室的林艾。    对标萨摩耶,林艾努力笑得可爱,但效果可能不甚理想。“它叫什么名字?”林艾尽量用轻松愉快地语气问。梁萌萌默不作声,双手交叉抱紧小狗。    “觉得我和你妈是一伙的?”林艾继续轻轻地问。    女孩仍旧不说话。    “我对你没有成见,我不评判任何人,我提供帮助,你需要帮助吗?”林艾仍旧温和的说话,她自己把这种语气叫做“恒温腔”。可惜她遇到了更强大的定力——女孩的沉默。    “无论你想说什么,我保证你的话都跑不出这个诊室里,我绝对会保密,这是保密协议。”林艾把自己签好字的保密协议递给梁萌萌,她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接过,放在沙发扶手上,小狗立刻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咕噜着翻身,准备从梁萌萌怀里挣脱出来,用爪子扒着沙发,想够协议。    “嗯,可能它想替你把把关。”林艾打趣说,她看到女孩松了松肩膀。    见气氛缓和,林艾受到了鼓舞,继续试图在搭腔,女孩则始终惯性沉默,这样的独角戏又唱了四十多分钟。进展缓慢,但在意料之中,有时候治疗就是这样,得有耐心小火慢炖,火候到了,自然会开口。    “嗯,她从没夸过你吧,只是在控制一切,你很努力了,却怎么也得不到认可,感觉自己像个充满缺陷的残次品。你要的不多,只是点自由和好脸色。”林艾不疾不徐地说。女孩低着头,有泪掉到小狗脸上,它伸出爪子,努力够女孩的脸。    “你是好孩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找自己要的东西。你妈也不是不认可你,她病了,焦虑症。”蒋萌萌抬头看林艾,脸上湿漉漉的,错愕挤掉了委屈,很快又变成了怀疑和愤怒,看起来她并不知道蒋冉的遭遇。    “我不是为她辩护,也没有骗你,你有个jiejie,叫蒋冉,在你出生前就过世了,不信的话你自己可以去公安局打听打听。”林艾沉吟片刻,之后把旧事告诉了蒋萌萌,“你姐出事,对你mama刺激很大,有你之后,她就更不踏实了,老怕你也被害。你可能也有感觉吧,她有点神经质,总是很紧张。如果mama病了,你愿意照顾她吗?不用你端屎端尿,但你得多陪陪她。”    听罢,蒋萌萌仍不开口,但眼泪却冲垮了脸上的妆,林艾递上纸巾,女孩接过一把“铲掉”了一部分黑乎乎的眼影,鼻头哭得通红,一边抽搭,一边撕用过的纸巾。    “所以,她不是控制爆棚,只是自责没照顾好你姐,所以格外宝贝你。她骂你,她发脾气,不是不满意你,是发病了。她确实有错,但因为爱你。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我给她开了点药,抑制她的焦虑,你回去观察观察,情况应该会好很多。”林艾眨了眨眼,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你怀里的小家伙叫什么?”    “甜甜圈。”女孩终于开口。    见她开口,林艾松了口气,说:“好名字。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女孩松了松肩膀。    “嗯,关于甜甜圈,我有个建议。你觉得我当保姆照顾它怎么样?我养过二只狗,经验丰富。当然,当然,她还是你的甜甜圈,只是你不在的时候,由我来带它。你想它了随时可以来看它,任何时候都可以。”林艾试探着说。    见女孩抱紧了狗。林艾感觉道:“你也不希望,她也和你一起挨骂吧?你看我脾气很好。而且你可以随时来choucha。”    女孩不说话了,她低头亲亲小狗,然后起身把它交给林艾,捏了捏林艾的胳膊,随即走出了诊室。    送走刘婧母女,林艾把自己扔进沙发,今天的治疗比想象得顺利些。刚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半天没听见甜甜圈的动静了,低头一看,发现它已经把书架底层的书,刨出了3本,耐心地用牙咬着,林艾大惊,赶紧冲过去把书抢过来,发现三本书的书角都被咬掉,沾满口水,无一幸免,其中一本还是特装的。林艾大呼心疼,她喜欢收集书,爱老书的古韵,也爱闻新书的油墨味。正要大吼,却见小狗歪着头看她,软软的小耳朵轻轻的抖着,见她不理,索性躺平,露出圆滚滚的粉色肚皮。林艾顿了顿,还是抱起了小狗,用力亲了亲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手机响了,林艾抱着甜甜圈,没来得及看屏幕就随手接起,电话那头响起了一把男声,诡异而乖张,“猜猜你的疗法有效吗?有只小狗陪你也好。”    林艾马上挂断了电话,感觉胃里多了个铅块。    五年前,婚后不久,她就开始接到sao扰电话,同一种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对方似乎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报过警,但号码伪装过查不到,警察也说可能是林艾平时跟朋友说过自己的事,有什么人恶作剧,不用太放在心上。前夫更是悠然,吐槽林艾反应过激,毕竟,这年头谁没接过几个sao扰电话呀,切。    可林艾明白这不是普通的sao扰电话,自己被监视着,对方了解她的一举一动,有些私事她从没和别人提起过,对方仍然洞悉,并以闲谈的口吻向她说起,仿佛在聊一场耳熟能详的电影。    换过手机,刨过开关,可电话仍旧打来。她怕极了,感觉好像独自行在无边的黑夜里,暗处始终有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对方知道她跑不掉,却又迟迟不肯动手,誓要在扑上来撕咬前,慢慢逗弄够猎物。    惶恐不安,她吃不下,睡不着,一阵突然的响声都能吓得她不停发抖。每到这时,前夫总是比她还怕,怕她突然疯了没法离婚,想到自己只有四十多还很年轻,这辈子不能让个疯婆子套牢了。所以在林艾第二次惊恐发作后,前夫就果断祭出了离婚协议,把她扫地出门。    就这样,林艾停止诉说,她不再向任何人提起这通电话,因为所有人听后的表情,都带着一种明知她疯了但强憋着无能表现出来的无奈,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捆住手脚沉入水中,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想要挣扎,但动不了,想要呼喊,但叫不出。    浑浑噩噩的挨了一段日子,一天那通奇怪的电话再度打来,林艾接起,听筒里那把怪异的声音悠然地说:“我盯着你又怎么了?你死了吗?这点胆子。”    挂断电话,林艾呆坐了一会,她猜不透对方,不过确实也是,对方并未出手害她。挨着吧。    一晃五年了,不可思议,她适应了,不再惶惶不可终日,能够如常生活了。电话依然会每隔一段时间打来,仍旧了解她的生活,过得好时,闹闹她,过得差时,鼓励她。她可以不接,但,她每次都接,为什么接,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楚。    她习惯了那通电话,也仍旧渴望只属于自己的生活,自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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