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师父归去 (第1/1页)

    林恒当晚去了季青梅处，说了昨天的事情。

    季青梅听完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把林恒全身细细检查了一遍，没看到什么异样，两人这才躺下。由于林恒身体尚且虚弱，青梅倒也没有纠缠。

    两人憧憬着林恒可以修炼后的美好日子，便依偎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林恒在天亮前回到自己房间。打坐了一会儿，等到天亮，便起床准备自己和师父的饭食。早餐时，师父难得多喝了一碗粥，之后告诉林恒：“3个时辰后，你随我去大殿。一切听从为师安排。”

    林恒一惊，随即答应。

    林恒想着：大殿，他可从来不曾踏足过，他说是墨大夫唯一弟子，其实在外人眼里不就是个药童罢了，就是一个仆从，是不可能进入大殿那种仙门议事的地方的。他不知道师父到底是何打算，他也不敢多问。

    3个时辰一晃就过了。林恒跟在墨大夫身后，一步步踩着大殿的台阶。

    他低着头看着墨大夫的脚，只顾跟着走。眼光朝四处偷偷扫出去，头却一点都不敢动。这大殿台阶的每一步，都好像是在做梦。

    终于入得大殿，林恒站在墨大夫旁边。发现好像没人留意自己，这才敢微微抬头四处张望。

    只见这大殿，中间有四排粗大的木头柱子，那木头粗的两人都抱不下。柱子撑起了整个穹顶，柱子和穹顶各处，雕龙画凤，好生气派。相比之下，墨医馆就是几间小破屋子。

    再看地上，大块大块的白玉砖铺着，都能照出人影。再看玄青色的掌门御座，上面雕刻的几条飞龙张牙舞爪。整个御座高高在上，一副俯瞰众生的样子。

    然后，就看到了御座下边坐着的大师姐季青桐，两人正好四目相对。季青桐朝林恒做了个鬼脸，林恒吓得赶忙低头，当下便不敢再四处张望了。

    众首座到齐后，季掌门从后堂出来，众人照例行礼毕。

    季掌门道：“众位同门，今天是一个悲伤又喜庆的日子。大家都知道，怀礼他身体一直都不好。这些年来为本门cao劳，多有功劳。前两日他对我说”

    季掌门停顿了片刻，神色哀伤，继续道：“他对我说：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想向我们辞行，最后去看一眼山川万里，去访下旧友知交。”说着竟啜泣起来，边上大弟子王凌赶忙递上一方手巾。

    季掌门接过纸巾略做擦拭，正色豪言道：“我本来是想着，我鸿蒙仙门什么灵丹妙药没有，就算一时没有，我也会为怀礼师弟，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来。一定治好他的病症。”

    说罢，季掌门又转而哀伤，“可我又想到，怀礼本就是天下医道翘楚，他说没希望了，那便应该真的是药石无效了。”

    “我作为掌门，又是师兄，从小与他一同在我的先掌门父亲膝下长大，情同手足。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还记得怀礼那么小的时候，我抱着他，还给他喂饭。。。”季掌门不禁哭出声来。

    季掌门一番陈年往事回忆终于结束了。

    林恒听得一愣一愣，敢情师父和掌门从小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可现在却几乎不见他们往来。

    季掌门换了块手巾，擦了擦眼泪鼻涕。

    大阳峰首座王怀民和一旁的，也就是掌门口中的主角--墨大夫道：“怀礼啊，当年他就是凭这几招眼泪鼻涕，骗走你的掌门之位的吧？可惜，老头子去了后，他没了压力，这演技是越发拙劣了。当年，可是能把我带着一块哭的。”

    墨大夫听着沉默不语，只是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季掌门终于说到了重点，“为了让怀礼后继有人，我打算让我女儿青桐，拜怀礼为师父，作为首席弟子继承墨医馆的衣钵。同时，怀礼身边的药童，叫，叫”，旁边的青桐赶紧提醒道：“林恒”。

    “叫林恒的，入门派弟子名册，成为怀礼正式嫡传弟子。”

    林恒听到这里一惊，掌门之后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竟然跳过普通弟子，直接就成为了嫡传弟子。想必一定是师父的安排吧。

    底下一众首座听着，有几人脸上不免出现一抹嘲讽的窃笑。

    突然，有人插嘴道：“掌门，让一个药童成为嫡传弟子，本仙门从没有这规矩吧？”

    季掌门道：“怀礼师弟这么多年身边就这么一个人伺候，没功劳总有苦劳，给个嫡传弟子身份也不过分。”

    又有其他人插嘴道：“仙门之内，最重规矩，还请掌门三思。”

    季掌门详怒道：“此事不必再议，本座已有主张。”

    王怀民看着他们那帮人，和墨大夫悄悄说道：“怀礼你看，你还没走呢，他们已经为了你那些药圃药草吵起来了。堂堂一个掌门，让自己女儿继承你的衣钵，分明就是想独吞，一丝汤水都不给别人留了。那些人敢怒不敢言，便只能拿你徒弟说事。”

    王怀民喝了口茶，接着道：“你还是那么性情中人，为了你那徒弟，把那些药圃药材都拱手送给那厮。”

    墨大夫又是默不作声。

    之后，便在这大殿之上开始了仪式。大殿顶上的钟声响了9下，以示隆重。

    季青桐端着茶水给墨大夫磕头行礼。

    不一会儿，礼毕，众人散去。

    空荡荡的大殿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两日，师父离开的日子总算是来了。

    林恒和季青桐，还有大阳峰首座王怀民，在墨医馆的一处山崖上，给墨大夫送行。

    前几日的大殿仪式人头攒动，今日到了临别就只有这寥寥数人。

    墨大夫开口道：“人生在世就是不停地相遇和离别。青桐，这墨医馆就交给你和林恒了。我那徒弟笨了些，你要多照应他。”

    季青桐眼里噙着泪答道：“我会的，我一定好好照看好他，不让别人欺负了他，师叔你放心。”

    墨大夫又对林恒道：“记住我对你的嘱咐，可不要欺负了青桐。”林恒自然知道墨大夫的意思--今后季青桐是他在鸿蒙山最大的靠山。

    片刻后，墨大夫道：“你们两先退下，我有事和你们怀民师伯讲。”

    待林恒和季青桐退下后，王怀民反倒先开口了，“怀礼啊，你走后，这鸿蒙山当真是更加没意思了。都怪师父那老头子瞎了眼，选了那么个东西当掌门，整日弄些阴谋诡计。”

    王怀民接着小声道：“这些年来，仙门上下乌烟瘴气，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们当初多肆意快活。如果不是掌门那厮，你何至于这些年要守着药罐子，才这般年纪就须发皆白。”王怀民说着，眼里也带了泪。

    墨大夫摆摆手，不再让王怀民说下去，“罢了罢了，或许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此去了无牵挂，唯独我那徒弟，还有，还有青梅，就要摆脱你照顾了。”

    王怀民拉着墨大夫的手，忍着泪不住点头。

    片刻后，终于松手，王怀民看着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师弟，如今这副苍老模样。

    墨大夫唤出豢养的灵鹤，盘膝坐在灵鹤之上，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总算不用再顾忌这副残躯，可以放肆痛饮了。他把能做的都做了，终究是要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了，就让自己葬在曾经走过的山川万水之间吧。灵鹤轻挥翅膀向着远处的云雾飞去。

    王怀民在崖边矗立，衣袖须发随风狂舞，大风吹干了老泪，灵鹤也消失在了远方，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两个孩子，御剑而去。

    远处小院里的季青梅，在院子里的一片遍植竹子的小土丘上，望着墨医馆方向。

    她隐在竹林里，一早就守在那了，直到望见一只灵鹤载着一人渐渐远去，她郑重跪下，朝那人的方向磕了3个头。衣袖下拳头握紧，指甲都嵌进了rou里。

    良久后，她松开手，嘴角渐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