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杭州二 (第3/3页)

张九指刚要开口，郑汲连忙站起说道：“大人，可否旁叙，此事还有隐情，容我详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令义女的婚嫁彩礼酒席我包了。”

    “哦”

    “兴客来返修银两五倍赔偿。”

    “哦”

    “我马上差人去许府送拜贴，今日就登门结交，许翰林家我早就想去拜访了，只是苦于无人引见。”

    “哦哦，说完了？”任知府认真听着边捋胡子。

    “以后我同知衙内事务，全凭大人调度，确保大人政令通达，另外，绝不生事乱弹乱参。”郑汲甩出了任知府这最想要的条件。

    这次就不是哦哦哦的应付了，任知府说道：“同府为官，你的脸面也是我的脸面，你那儿子杖二十，当堂赔罪陪银，你领回家严教，功名就不要想了，你还有两个儿子可以考，留他在身边服侍你们到老，也是孝道，这徽州府内所有的酒肆茶楼他都不得进。”

    郑汲点了点头，这才跟着任知府出去。

    茶亭内徐钟离喜鹊似的问着汪十五今日打的经过，听的这些人都是两棍一个，骂道：“这些个没用样，还出来做恶，没劲，十五哥，有你打不过的人么？”

    十五回道：“那自然有，只是还没有遇到。”

    “又吹牛，你等着，过两年，你第一个打不过的就是我。”徐钟离笑道，看了一眼：“呀，任伯父他们出来了，走，去听听。”拉着汪十五就走。汪十五无奈，只得被拽着袖子。

    “肃静。知府大人有话。”一个吏员敲完锣说道。

    “各位乡梓，嫉恶如仇，尊礼守教，是州府表率，能在此地愧任一方父母官是我之幸，各位受我一礼。”任知府真就弯腰做了一礼。

    又说道：“郑家幼子无知，受人教唆，行不端事二件，我已商学政消了他功名，终身不得参试，由其父带回严加管教，这徽州所有酒肆茶楼一律不得招待此人，更遑论卖酒与他，一经查实，买卖者皆送去徭役烧石灰三月。动手殴打潘姓店家者皆杖二十，按损坏物价五倍赔偿，今后有同此事者，可来我府衙求告，我均按此价判赔并杖兹事者。那郑同知虽不知情，难免失教之过，愿罚俸一年，唆使带路的小人张九指杖五十流二千里。诸位，引以为戒。尤是那富户或官员子弟。”

    许家老祖父一呼：“老大人宽严相济，惩恶扬善，既不徇私，又教训了恶徒，用今日判案教化了我徽州乡民，有这样的清官能员，是我大明福，是我徽州府的福啊。”

    众人跪下喊道：“青天大老爷。”

    任知府又赢麻了，许家也赢麻了。

    汪十五苦笑着对徐钟离说：“你那个老实国公父亲有这两只老狐狸一半，都落不下草包公的名声。”

    徐钟离锤了汪十五一下：“你不许喊他草包公。”

    许世荫晚上在太白楼摆了一桌道歉酒席，三个姑娘就放开了喝，汪十五和许世荫也真不吃酒，只喝茶，徐钟离不服，非要用碗，结果出门时，秀莲让汪十五背着早已醉睡过去的徐钟离，她和五妹也只是微醺，跟在后面，朱五妹对着徐钟离指指点点，秀莲把她手一打，笑着表示不担心。许世荫在和十五讨论着去杭州的准备细节。

    中秋夜，知府宅内换了大些的灯笼。任知府，汪十五，许世荫，朱五妹，秀莲，徐钟离坐了一桌。任知府说：“今日我是你们好说话的长辈，当在自家一样，不要拘束，平日样儿就行，我看你们年轻人欢喜。”

    “昨日下午，那郑同知拿着拜贴和礼物来我家，我那糊涂祖父和我父亲还一本正经寒暄恭敬哩。”许世荫端着酒杯说。

    朱五妹道：“你才糊涂，没有义父，你家怎么让郑同知贴上来，给许家在徽州又多一份结交。”

    任知府哈哈大笑：“这个义女伶俐，我认的好。堂上见你说案情就晓得以后小世荫要被你管的服服帖帖。”

    许世荫大言不惭道：“现在也服服帖。”

    秀莲接话：“许世荫就要她管，要不然还要闯祸的。”

    许世荫回道：“嫂子说的是，家里五妹管，出来十五管，反正逃不出他兄妹手掌心。”

    徐钟离有心事似的闷闷不乐，任知府看见了说道：“绿窗侄女，他们哪个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徐钟离嘟囔着：“十五哥说我父亲有你和许家老祖父这两。。。这两个老前辈一半的功力，都不用受那么多气。”吐了舌头，差点说出两只老狐狸，汪十五也吓的差点呛着酒。

    任知府饮罢了杯中酒，叹了口气：“你这个傻侄女，公侯七世，祖上多少沉浮事，真当他糊涂么，你家能锦衣玉食，平安顺遂，全靠他外圆，圣上把旧京让他看着，又让人暗自盯他，他只能处处谨慎，大事化小，多少人等着看他跌倒，一个不小心，你全家就是坐囚车北送的命运，你晓得不？换做我，我都不敢自信有这份忍耐。”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对知府恭礼：“是我想容易了，受教了，我自罚三碗。”说完，连干了三碗酒，急得秀莲不住说慢点，慢点喝。

    徐钟离也反应过来，眼泪就下来了，这时才晓得父亲受了多少污名，三番两次在振武营受辱，还要到处求人寻银子加响，越想越伤心，失声痛哭。秀莲和五妹连忙劝。

    十五有些手足无措，许世荫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被十五狠狠瞪了回去。

    “莫哭了，那日在岭上走，你非让我上树摘果，我没答应。你看。”

    徐钟离噙着泪，大眼睛扑闪看着汪十五，汪十五学那戏台上做了一个猴儿相，一下子把大家全逗乐了，徐钟离这才破涕为笑。

    正是中秋，吃毕了酒，大家坐在知府院内饮茶赏月，想着心事。

    朱五妹轻盈盈走到园中，施了一礼，说道：“再唱一回，以后就只有世荫能听了。”一人饰二角唱了《牡丹亭还魂记》一折：

    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甚春归无端厮和哄，雾和烟两不玲珑。算来人命关天重，会消详直恁匆匆。为着谁侬，俏样子等闲抛送待我谎他。jiejie，月上了。月轮空，敢蘸破你一床幽梦。

    任知府打着拍子听的醉，秀莲和徐钟离听的拍手乱叫好，十五和许世荫两个糙汉又偷偷拿来酒对着喝。

    练江和新安江交汇的南源口码头，十五和许世荫每人挑了一副担子，后面

    三个姑娘家每人拿了一个包袱跟着，还是说不完的话。

    “叶老伯，等久了吧，带了酒来，歇下时，陪你吃尽兴。”汪十五对着笑盈盈等他的叶船家道。

    这条新刷了桐油的木船，分了两层隔开。下层正是那三个女子藏着，汪十五对她们说：“这徐小姐是来接你们去她家的，以后你们就是徐家人了。”这三人只说感谢的话，就要过来帮，弄的徐钟离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拿出带来准备好的名籍给她们，说：“现在没这规矩，回家后再说。你们这样我不自由。”

    三个女人拿着新名籍就要跪谢，被拒后帮着整理下层的铺位，要多几个姑娘在这歇息。秀莲，五妹，徐钟离在上层准备吃食。

    “开船喽，下杭州喽。”

    叶老儿在船尾掌舵，汪十五和许世荫每人拿了一篙，在两侧撑船。离了码头，向那新安江正流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