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渔歌 (第2/2页)

霹雳啪啦作响，船长抱着手坐在一把木椅上不知想着什么。

    “这玩意尾巴没水就变人腿了，咱们大通铺兄弟都好几十号呢，船长我看不如….”左手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杂役开口道，雨水打塌了他不多的几缕头发稀疏的贴在脸上，没由来的让高岚一阵厌恶。

    大副山塔般的身躯靠在一旁桅杆上给手缠着纱布：“直接剐了扔下去得了，多省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让他也忍不住开口，却是冲船长说的。

    高岚身份也就是个年轻船员，进不得核心，说话自然没什么份量。

    被挤在外围林多身后，但他自一开始就没挪动地方，那只海妖战栗发抖的身子上那双眼眸还是紧紧追着他，只是多了一股恳求的味道。

    “哗！”先前那叫做拉辛的矮胖男人冲中间泼了盆水，海妖开始极力扭动身子却只不断在湿漉漉的木板上打滑，尾巴拍在地上溅起一串串水花溅到众人脸上身上。

    谈论逐渐演化为争吵，四周倒是热闹起来，大家乱哄哄的决定着这东西的命运。有几个打杂的仆从自下面端了浓茶和酥饼上来，见众人谈的兴起也是加入进来，毕竟这玩意活捉的确很少见，杀了有些可惜，该怎么处理也是个犯难的问题。

    火光勾勒着船长疤痕纵横交错的脸明灭不定，他缓缓弯起身，靴子踏着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的嬉笑声踩到海妖身边，从后腰抬手一顶磨得银亮的长管左轮悬着枪口对准海妖的脑袋。

    十几号人默不做声的看着主事人，在这艘名为里安的小国王号上，他亚岱尔·肯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大雨已经增叠到暴雨的程度，浇的人眼睛都难以睁开，只是无风，习惯了海上生活的众人支起帆顶，淋着雨换上油灯，把灭了的火把捆好扔在一边。

    连串的水流聚在低垂的枪管上与雨融在一起落在海妖生病一般发白的小脸上，这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就是它生命最后的延续了。它看也没看对准她剥夺生命的杀神，还是带着哀怨的目光望着挤在人缝里不断换着位置不时摸一把脸上雨水的高岚。

    “奶奶的。”高岚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出违背本心的举动。他受不了这个眼神，就好像当年母亲质询他为何弄丢了meimei一样。他弯着腰从人堆里挤进去，扑在船长枪口边上喊道：“船长留它一条命吧，我可以负这个责任管着她的。”暴雨倾泻响动太大，高岚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哪来的崽子滚一边去。”船长右手侧立着的二副一脚踹在高岚肚子上，不见下多重的手，只是光滑的地面还是把高岚跺出去好远。

    “一个破事折腾好几分钟了，肯爹下不了手还是我来吧。”大副已经提着铁链走过来，一圈圈缠在海妖脖哽上，“这样一点声音都没。”

    船长手慢慢垂下，没说什么背身进了干燥温暖的楼梯间。

    “别动手！”高岚捂着肚子爬起来朝中间跑，却被默克尔双胞胎两兄弟给架住了：“行了行了，过两天到地方了给你找小姑娘。”哥哥和稀泥笑着说，弟弟煞有其事的点着头。

    “走开！”高岚被那眼神的变化触动了心，那神色变得扭曲，痛苦，勒紧的铁链已经让血色浮上了水漉漉黑藻发下的面庞。高岚甩开二人束缚一把抓向暴起青筋大副的手臂。

    “滚！”大副动都没动，旁边那矮胖男人一脚勾在高岚脚踝上，高岚带翻的瞬间抓向大副的手轨迹在大副湿滑坚实的臂膀上一划落在海妖的脸颊边上，旋即紧紧扣住她脖子上的粗链。

    大副被这么一搞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推开拦上来的林多，他隆起的块头站起身朝高岚走去，一边将手里近百斤的海妖朝围观的一袭人一丢。冲着刚刚拾起身子的高岚就是一巴掌：“小杂种你想死吗？”

    高岚本就在地上摔的七昏八素，刚刚适应没多久的身体这几番折腾感觉使不上劲来，刚刚抬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在脸上，被抽翻的晃动视线余光看见光溜溜的海妖身上已经落了好几只黑污大手，在鱼肚白的身尾上留下一串印子。

    “天杀的…”高岚深深厌恶自己的无力感，怒从心头起。脑袋撞上甲板的一瞬间他又开始跑马灯了。病房前走廊里形形色色漠然的医生路过自己身边，推进重症监护那一刻母亲痛苦又是慈祥看着自己呼吸罩下的微笑。

    时空交错，虚影渐渐和远处几人胳膊间露出的一只眼重合在一起。

    真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