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死到临头 (第1/1页)

    陈浪喋血言道：“敢问道兄，正一道家共有几项戒律？”

    苏沐秋被没来由的问了这一句，不知是何意味？当下道：“共有三戒。一戒食荤，二戒谤道，三戒邪法。”

    陈浪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便放心了。道兄古道侠义，武功精强，乃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杰。

    我今日想把杨姑娘托付于你。望你能护她周全，但愿你们齐心协力，早日……早日……”

    他说到此句，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气息难以接续，只不住的喘息。

    但见他鲜血不断流入角内，又自牛角孔中汨汨而出，众野人纷纷走向前来，用双手接过孔中血液，涂抹在脸颊之上。

    杨缉熙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道：“博士……博士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断续哭声之中，只见熟睡的仇长卿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子。他这一场好睡，一阵阵鼻息如雷。睡梦中也不知身处何样光景，怕应是早到了月宫蟾台。

    却听他梦中不时呓语道：“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此正为《南华经》中庄周至圣于死生之别，所做的超凡脱俗之断。

    苏沐秋卒经好友生离死别之际，听闻师弟在梦中背诵这几句经文，一时间忽于道家经藏中梦觉之说大加醒悟。这些他自幼读来，却久久不明其意的话语。顿时间如梦初醒一般，一股脑的涌上心来。

    生死虚幻，究竟熟真熟假？大智大愚，到底谁梦谁觉？霎时间不由得脑海空灵，心绪潮动。也跟着仇长卿朗声念道：“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祈生乎！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

    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

    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杨缉熙于道门经典素来知之不深，陈浪却在将死之时，深所感悟。这一段段南华真言，仿佛成了超度他无边苦楚的良药。使得他片刻之间眼前一亮，似乎对于死亡的恐惧一扫而空。

    因而笑道：“生亦弗欢，死亦弗苦。尘埃碌马，何必执著？缉熙、苏道兄，你们不必悲伤，听闻道家有羽化飞升之境，我不过换一个模样活在世间罢了！

    我死后将我葬在雪原之下，那里冰寒雪冷，我去后尸身不腐，亲眼看着你们功成之日。”

    “三百里外有一片大冰川……”这爽朗的话音，出自晶珠之口。

    众人但见她两颊涂满血液，早看不出原来清秀的相貌。

    忽然陈浪用手指着晶珠，急促的道：“她……她……”他用尽全身气力，只说出这两个字，双眼直瞪瞪的睁着，将头一歪，业已死去。

    苏沐秋悲从中来，不由放声痛哭。杨缉熙却在陈浪将死之时止住哭泣。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干野人，待他们全部用鲜血涂过面颊之后，缓缓站起身来。

    朗声言道：“洗礼已毕，巫咸你还有何话说？”一言未了，只见酋长再次率领众人跪伏于地，山呼万岁。朝贺之声，布满峡谷。回音不绝。

    巫咸见大势去矣，再也无计可施。只得撩袍跪倒祝道：“巫咸氏拜见大后！”

    杨缉熙嘴角上扬，微一魅笑道：“巫咸，今日本尊甫即大位，乃人所共推，勉从所请罢了。但不知上天属意如何？倘若老天有什么别的旨意，我等不知，不免干犯天威。

    就请你即刻派人返回天上，请示上天旨令，看看我这大后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这一番话可谓是厉害无比。火龙族向来敬畏上天，而巫师本就是火焰的使者，秉承上天之命而驻陛人间。此刻叫他请示上天旨意，在众人听来，正是入情入理，正常不过之言。

    然巫咸却知这是杨缉熙痛伤陈浪之死，要以牙还牙，刻意置自己于死地。

    当下牙关紧咬，微一寻思道：“大后，你登大位乃是顺天应人，上天别无异议。我等自此以后唯您马首是瞻。不必再去天上回禀了。”

    酋长咦的一声道：“可煞作怪，你们巫师祭司本是上天之使，如今叫你们回天奏事，为什么不敢去？”

    杨缉熙道：“巫咸，你若抗命不遵，即刻要你明正典刑！”

    巫咸支吾一时，无可奈何的道：“祭祝，大后有命，你速去奏报老天知晓。”

    那祭祝浑身颤抖的道：“是！”踌躇片刻，噗通一声投进火海之中。

    原来这火焰是火龙族上通天神的媒介，巫师们平日代天执掌刑罚，命野人葬身火海，名为祭天。就是取这火焰能通上天之意。

    不料今日以身试法，亲自尝这烈火焚身的滋味，可谓报应不爽。

    那祭祝冲入火海，挣扎片刻，难以支持。早被烧死在大火堆中。杨缉熙稍待片刻，又望着巫咸道：“大巫师，这祭祝去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他回来复命？上天究竟允不允我做大后，还没个主意嘛？”

    巫咸侧然道：“想……想必是他错投路径，没有见到老天罢了！”

    杨缉熙道：“啊呦！那可不妙，想是他没有办成事不敢回来罢，这可不好。你再派人去催他回来。”

    巫咸无奈，只得又令一名祭司投进火内，假意去寻找先前一人。此祭司一进火海，又立时葬身其中。

    杨缉熙又教巫师再次遣人寻找，片刻间四名祭祝皆已烧死。巫咸以头触地，一言不敢轻发。

    只听杨缉熙阴侧侧的道：“大巫师，你这四个随从看来都不中用。白教大家等了许久，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如何？”

    巫咸惊起道：“不不，我不要去。上天既然没有打发他们回来，想必是对您應任大后，已经默许。不必再去请旨了！”

    酋长喝道：“他敢违抗大后之命，来人！与我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