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未央宫奏议废天子，承明殿惊梦丢皇位 (第1/1页)

    长安城中，天阴阴沉沉，大汉未央宫的承明殿巍然屹立。

    一个年轻的女人盛装坐在武帐之中，身披用珠缀串成的短衣，旁边站着数百名侍卫，皆手持着兵器，和持戟的期门武士一起整齐地列队殿下——这正是当朝太后上官氏，也是大将军霍光的外孙女。这一年，她十四岁。

    文武百官正陆陆续续上殿，忙中有序，按照官职大小，依次分列两侧。朝堂之上，安静异常。忽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皇上驾到！”

    十九岁的刘贺缓步走了进来。就在刚才，上官太后下诏，召新登基的大汉天子刘贺上殿。到今天，刘贺已经做了二十七天的皇帝。还在狐疑中的刘贺，心中已经有了一丝忐忑。而他万万不会想到，这一天将是他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天，甚至是他一生的噩梦。

    刘贺左右环顾着两边的大臣，所有人均低着头，没有人向自己行礼，也没有人山呼万岁。远远望着上前方正中坐着的，是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皇太后，当朝大将军霍光也站在她的身旁。

    “儿臣叩见太后！”刘贺躬身行礼道。

    “你跪下！”一声凄厉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刘贺听罢，伏于地下。

    此时，丞相杨敞从旁边跪了下来，对着上官太后道：“启奏皇太后，朝中群臣联名，今日要奏劾昌邑王！”说着，将群臣联名的奏疏举过头顶。刘贺听了，心中吃了一惊：自己刚刚从昌邑王的位置上来到长安，没有一个月的功夫，大臣们怎么会放上作乱，在太后面前奏劾自己？

    “尚书令，念！”上官太后一声令下，权威不容置疑，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听着尚书令念起了诏书：

    “丞相杨敞等冒死上奏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弃天下而去，朝廷派昌邑王来京，主持孝昭皇帝的葬仪。但昌邑王虽身着丧服，却无丝毫悲哀之心，废弃礼仪。在路途之中，不曾吃素，还派遣随从官员掳掠女子。到达长安，谒见皇太后之后，被立为皇太子，却仍旧私自派人购买鸡rou、猪rou食用。在孝昭皇帝灵前接受皇帝印玺，却令人手持皇帝符节引昌邑国的侍从到宫中作乐。孝昭皇帝的灵柩还在前殿，昌邑王却叫人搬来乐府乐器，让昌邑国善于歌舞的艺人击鼓歌唱作乐。与孝昭皇帝的宫**乱，还下令掖庭令，敢泄露者腰斩！”

    众大臣纷纷摇头、叹气，刘贺听着脸羞得通红，如此隐秘之事，被拿到朝堂上来说，也是罕见的事情了。上官太后怒道：“停下！别念了！做臣子的，竟会这样的悖逆荒唐吗！”

    尚书令继续读道：“昌邑王即为二十七天来，向四面八方派出使者，持皇帝符节，用诏令向诸官署征发，共计一千一百二十七件事。行为荒yin迷惑，失去了皇家礼仪，扰乱了汉家制度。臣等曾数次进谏，昌邑王也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变本加厉。危及江山社稷，天下不安！”

    听着尚书令的措辞越来越严厉，刘贺已汗如雨下：今日失去颜面事小，对自己的责骂是逃不掉了，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收场！

    “宗庙重于君王，陛下既然不能承受天命，侍奉宗庙，爱民如子，应当废黜！”尚书令说完，众大臣跪了下来，后面还在犹豫的大臣，也陆续跪了下来，齐声山呼：“应当废黜！”

    刘贺瘫软在堂上，此时的他早已经是百口莫辩，已容不得有解释的空间。皇太后稳坐台上，下诏道：“准奏！”

    刘贺见到霍光朝自己走来，拿着太后的诏书，交到了自己的手中，满腔的恐惧与愤怒涌上心头。稳了稳心神，刘贺起身大声说道：“我听说‘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

    霍光对刘贺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颇有些吃惊。急忙打断刘贺道：“皇太后已经下诏废黜了大王，大王不可以自称天子了！”于是拉着刘贺的手，将他身上的皇帝玉玺绶带解下，恭敬地献给皇太后。随后，又转向刘贺，刘贺脸上还有不服，不由分说，一行人簇拥着他下殿。

    刘贺望着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这段路走得却异常艰难。走在这路上，生命中的许多场景都在闪回······

    就是在这里，他陪同父亲，老昌邑王刘髆一起，跟随他的皇爷爷——孝武皇帝第一次到了皇宫。

    就是在这里，他参加了先帝孝昭皇帝的登基大典。他第一次领略了皇家最重大典礼的气派。

    就是在这里，他被大臣迎立，坐上了天子的位置，感觉可以无愧于父亲、祖父的英明神武。

    而如今，他知道，走过这条路，一切都将成为泡影。他身边的须发有些斑白的这个人，成就了自己的梦想，也亲手打碎了自己的梦想。

    被扶着到了金马门，就要走出皇宫。刘贺突然转过身来，跟随的群臣也停下了脚步。只见刘贺朝着西边叩拜道：“是我太愚蠢，不能担当汉家的大事！”随后，起身登上了御驾的副车，霍光也登车陪着刘贺到了长安昌邑王的官邸。

    “大王是自绝于上天，我霍光宁愿对不起大王，也不能对不起大汉的江山社稷！希望大王能够自爱，我以后再也不能在大王的身边侍奉了！”霍光对刘贺说完，洒泪而去。

    回去的路上，丞相杨敞和霍光同车而行。“大将军，而今之事，我等恐怕将要在历史上留下骂名了！”杨敞叹了口气说道。

    “昌邑王自取灭亡，老夫只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不负孝武皇帝临终托孤之重任。”霍光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择立新君，不可在此胡言乱语！”

    “是！可是如今谁又能做这大汉的天子呢？”杨敞道，“一会儿回朝，文武百官就要议这件事了，大将军有主意了没有？”

    多年以来，霍光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做完一件大事，总是要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反复思考一遍：这件事情有何得失，后面应该怎么做？听杨敞这么一问，霍光沉默了，他在心里在暗暗盘算：“大汉朝的下一步又要走向何方？恐怕还要在孝武皇帝的后人中寻找答案了！”想到这里，霍光转头望向了马车外，天上的雨滴纷纷下落，他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大汉的历史也再次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废帝刘贺是谁？他为何在位二十七天就被废黜？大汉的皇位又将由谁来继承？

    话，要从十七年前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