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顺帆_第008章 竹溪镇偶遇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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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8章 竹溪镇偶遇 (第1/1页)

    这年冬天的一个傍晚,阿顺帆突然挑着一副担子回到咸渔坊。柳嫂上前一看,只见两只箩筐里摆满了各色各样的杂货:有针头、线脑、香粉、头油等等。

    “帆儿,你想当货郎呀”

    “我想多挣些钱。”

    “孩子,干娘知道你想买地的心思,可那只能放在心里想想,眼前最主要的是你得赶紧娶个媳妇过日子,你今年都十八岁了,别人十六岁都当爹了,你怎么不为这事急啊”

    “没有地,娶了媳妇也没法养活。”

    “不还有咸渔坊吗”

    “干娘,我是个男人,不能依靠你过日子。”

    “可做货郎都是那些游手好闲、不愿意凭力气吃饭的人,那样名声不好。”

    “我又不是一年四季都做货郎,冬天渔坊清闲,我就去卖货;开春渔坊里忙了,我就回渔坊帮忙。”

    “这么说,一年三百六十天,哪一天是你歇息的日子想把自己活活累死吗”

    “累点不算啥,我年轻力壮的。”

    柳嫂见劝说无望,只好叮嘱道:“你真要出去的话,天黑之前必须赶回来,别让干娘担心。”

    阿顺帆咧嘴一笑,算是回答。

    做货郎凭的是腿勤嘴勤手勤,阿顺帆这三点都做到了,他挑着货担遛村串户,起早贪黑,俨然一个名副其实的杂货郎。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他挑着担子路过位于望夫村以南的竹溪镇,老远就望见镇子东头一户人家门前聚集了很多人。他好奇地走过去,放下担子,踮起脚朝人群里望了望。他发现除了两扇敞开的朱红大门外,空无一物。于是他挑起担子转身想走,这时却听一位围观的妇女说道:“白天还好好的,晚上不知怎的就死了。”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说:“人就是活那一口气,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蹬,小命也就完了。”

    阿顺帆忍不住问道:“大嫂,请问这家死了什么人”

    “丈夫在外做官的丈夫才回来两天,他老婆给他洗脚时,不料他身子朝后一仰,一口气没上来,一句话没说,死了”

    妇女惋惜地答完,旁边立刻有人看了妇女一眼,继而冷冷的接过话茬说:“该着谁死,阎王爷是他亲娘舅也活不成。”

    那人的话刚落音,一阵令人惊悸的哭声蓦然从院子里传了出来,紧接着就见两个婆子搀出一位身材婀娜、满身孝服的女子走出门来。那女子哭得死去活来,给人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阿顺帆被她哭得揪心扯肺般的难过。

    “这女人长得真不错,怪不得李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她。”先前说话的妇女低声嘀咕道,不料此话一出口,立刻有个男人嗤之以鼻:“女人漂亮有什么用漂亮女人都是狐狸精变的,妨男人眼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常言说得好:人生三件宝:丑妻、薄地、破棉袄。”

    哪知说话者的身后就站着一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只见她嘲弄地撇了一下嘴,然后翻着白眼说:“嫉妒自己的老婆丑八怪,还骂别人是狐狸精。”

    阿顺帆已经顾不得人们说些什么,而是慌忙挑着担子离开了人群,因为那个女人的哭声几乎让他柔肠寸断,让他有种想蹲在地上大哭一场的冲动。

    可是那算怎么回事呢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女人难过,还是为她死去的丈夫难过不管是为哪一位,要是他真的那么做了,别人准会骂他是个疯子,因为那两个人都与他毫不相干。他挑着担子边想边漫无目的的转悠,不吆喝,也不摇拨浪鼓,走完一条街又拐上一条街。

    结果他围着竹溪镇整整转悠三圈后,接着竟不知不觉回到了咸渔坊。柳嫂见他早早从外面回来,满筐杂货未动,还阴沉着脸,忙问道:“帆儿,今日咋这么早就回来啦”

    “嗯”

    也不知他是用鼻子哼的,还是用嘴巴哼的,这也算是对柳嫂的回答吧。接着他把担子一股脑儿丢在地上,一只箩筐在门里,一只箩筐在门外,便视而不见的一屁股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发呆,“那女人真可怜”他一直就这样想。

    柳嫂帮忙摆好箩筐,进屋问道:“帆儿,你没事吧”

    “哦没事,我想躺一会儿。”

    阿顺帆的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实中来。

    “你”柳嫂欲言又止,接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凉凉的,才又说道:“可能是太累了,整天没日没夜在外面跑,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歇着吧午饭干娘给你做汤面吃。”

    柳嫂一走,阿顺帆便躺在了床上,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哭泣的女人:“她丈夫的死绝对与她的长相无关,她长得那么好看。”

    阿顺帆顿时被心中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坐了起来,接着他用手指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感觉还不清醒,又起身在屋里原地转了两圈,想以此来搅乱心头的思绪。真的,他实在不想再无缘无故为那个女人瞎cao心。

    可是人的思维有时会很奇怪,你越是想忘掉某件事,这件事反而会越清晰地浮现在你眼前。整整一天的时间,阿顺帆就处在这种思维的纠缠中。于是他认为自己的头魂丢在了竹溪镇,跟着那个悲伤的女人不愿意回来了。

    晚饭过后,他早早上床,用被子蒙着头,一心一意只盼着梦神的到来。可是他翻来覆去,越睡越清醒,接着又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那个悲切的女人,他恨得直想掴自己一耳光。最后他忍不住埋怨那个女人说:“你难道也想把我送进坟墓吗我又不是你那短命的丈夫,我们素不相识,你却这么不明不白地缠着我。”

    这天晚上,阿顺帆有生以来,第一次度过了一个失眠之夜。

    第二天,他不敢再去竹溪镇,生怕被那个哭泣女人的影子抱住腿。但货郎不能不做,不然何来买地的钱毫无疑问,不去竹溪镇,日子照样一天天的过,钱袋也照样一天天鼓起来,而那个不听话的脑袋却也照样一天天地想。

    人的精神总得有个寄托,或者说有个家园和归宿,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阿顺帆为了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三天后,他买了一只芦笛回来。小时候父亲教他吹过海螺,于是他对着笛子吹起了海螺的曲子。开始他吹得像狗挨揍的声音,哼哼唧唧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发音他就心满意足了。

    连着几个晚上,他都一直吹到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才放下那根管子。

    起初柳嫂弄不清是什么声音,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听到凄凉婉转的笛箫声,她的心才陡然变得沉重起来:“这孩子肯定有心事。”柳嫂暗暗思虑起来。

    凄凉的笛声震撼了平静的望夫村,特别是那流淌在空气中的颤抖的音符,飘飘地杳然逝去,连饱经沧桑的老人,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于是有人说,打光棍的日子不好过,想女人想得苦了,便憋出一只曲儿来,听着那悲凉的曲子就知道他的心有多悲凉。

    也有人说,他那是在学古人的吹箫引凤呢可惜人听到这个曲儿心都颤,就算凤凰路过望夫村,听着这样的曲子也被吓跑啦。

    然而,笛声依旧,望夫村依旧,议论声依旧,唯有阿顺帆的一颗心,时好时坏,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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