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普罗托 (第4/4页)

“你看，这个是我两年前设计的大钱一号，我叫它‘汽转球’，效率虽然低……”

    他们一直聊到了傍晚，凌锋从最初的无所谓直到被大钱的各种天才想法激起了无限的好奇心，同郑大钱讨论了很多机械制造方面的问题。

    因为大钱还需要办理居住手续，虽然飞丛区长看上去没什么威严，相当平易近人，但也不能放别人鸽子，只得暂时告别凌锋，并约定了改日再继续讨论。

    大钱前脚一走，勃朗特夫人和勃朗特家大姐艾米莉也在市集采购完毕，回到家来准备晚餐。

    叫醒了酣睡一下午的夏洛蒂，凌锋和勃朗特一家又吃了晚餐，因为这平房只有两间屋，夏洛蒂和艾米莉住一间，勃朗特夫人住一间——凌锋晚一点会出去住旅店。

    和夏洛蒂玩到月上梢头后，这个精力十足的小女孩虽然酣睡了一下午，但还是被凌锋催到床上早早歇息了，凌锋告别了大姐艾米莉和勃朗特夫人，回了不远的地方自己所住的旅店。

    老板是个猴子脑袋的兽人，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前脚后脚极尽阿谀奉承，在凌锋的极力拒绝之下，才没让那老板宵禁之前给自己准备什么保健理疗。

    王城内部没有宵禁，但外部这些片区会在下午八时二刻的时候实行宵禁，届时会有士兵巡逻，如果抓到还有人在街外……是会直接丢进地牢里的。

    凌锋还是第一回知道还有这种规矩。

    回到房间，先点燃了房间里的煤灯，凌锋放松地躺在床上，单人床是硬床板，整个人躺上去，床垫里的弹簧会吃痛地发出惨叫，整个房间设施极差，但干净整洁，也算符合凌锋的最低标准。

    “慕，三正道已经齐了吧？”

    凌锋从裤子口袋里把慕拿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那黑色的耳蜗形法阵闪了一闪，几道光芒闪出，竟是在法阵正上方组成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一头金色波浪长发，大概只有一掌高的小人，那小人似悬浮在空中般张开手臂维持平衡，她的脸庞模糊不清，应该算光线不足，没办法变得更精致。

    “天道、人道、修罗道已齐，‘子’的要求是需要另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与三正道接触。”

    “……你说，今天一天算不算得上命运的安排？我刚吃完早餐，准备去找‘子’所选定的天道，居然能直接碰见修罗道。”

    “我有记录的，能知道主人你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但命运是什么？为什么能够安排？”

    “你的资料库没有吗？”凌锋转过头看向慕，“命运。”她用魂族语念叨着。

    “宿命和运气。”

    “对啊，宿命是注定的，但运气却是可以改变的，比如说勃朗特一家，她们受难的宿命是注定的，她们遇到一个拯救她们的人……拯救她们于水火中的人，何时遇到，何处遇到，这个人也是宿命所注定的——但她们遇到了我，就可以说是运气。”

    “这算是自夸吗，主人？”

    “算吧……哈哈，我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这就是什么好运了，她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虽然能带给她们一时的安定，但之后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连锁反应，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没有预言的能力，我们无从得知。”

    “‘子’需要的是六道变化的记录，作为正式激活普罗托的凭依，我能做的只有旁观……主人，我也劝你最好不要再干涉六道的变化了，三正道只是暂时的现象，三恶道同如是——在‘子’激活之前。”

    “慕，你听说过那个问题吗——我昨晚本想问你的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一直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主人你说。”

    “一个很神奇的问题，我以前和音jiejie也讨论了许久……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了列车的轨道上。一辆失控的列车朝他们行驶了过来，很快就会碾压到这五个人，不过幸运的是，我可以拉一个拉杆，让列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是，还有个问题，那个疯子在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这个问题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法儿用灵炁阻止列车，所以，这种状况下，我应该拉杆，拯救五个人，让列车杀死一个人；或者什么不拉，拯救那一个人，让列车杀死一个人？这六人都和我毫无关系，就像勃朗特一家。”

    “像勃朗特一家的话，那么主人无论如何都想去救他们吗？”

    “对，我想拯救所有人，但这却是无法做到的——音jiejie告诉我，如果是她的话，她会转身离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将自己脱离这个事件，也就不会受到道德上的诛心。”

    “但是我做不到，我扪心自问，我做不到，我觉得，既然我身处在这种情况下，我就必须要有所作为，我的不作为，将会是和杀了他们一般是同等的不道德，即便什么都不干，转身离去——那么这个‘脱离’的行为，也会让我不舒服。”

    “慕，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拉动拉杆，救五个人。”

    “大多数人也会做这个选择。”

    “主人，你会怎么做？”慕表现得完全不像个法阵，她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地前倾着身体，只是她没办法离开法阵正上方的一小片空间。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也会拉动拉杆吧……”

    “但是我不知道……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我不管出于任何高尚的理由，都没有剥夺任何一个人生命的权力。”

    “主人，这一路上你也杀了不少人。”

    “对啊，我也杀了不少人，我不是个慈悲为怀的人，我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但我依旧想去拯救。”

    “我的双手沾染着血液，我的肩膀承担着罪恶，我每次杀人时，都会有一个声音提醒我：‘你这是为了更为远大的目标而不得不做的妥协，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就必须要清除那罪恶。’这个时候，堕落和救赎绑定在了一起，我杀人，我拯救，于是我妥协，我承担。”

    “你想得真多，主人，这就是你这么关照勃朗特一家的原因吗？”

    “嗯……我全是为了自己。”

    “我不太理解，主人，要是为了自己，那主人现在怎么会跟他们接触这么密切？这样会延缓六道变化的。”

    “不是为了自己寻找普罗托碎片……”凌锋笑了笑，扶额道，“慕，你会思考真是太好了，我也有个可以聊天的人，可以跟你交心。”

    “但主人的很多话我都理解不了。”

    凌锋蹭了起来，解下了身上的袍子，准备洗漱：“你慢慢就会理解的……能联系到修弥吗？”

    “不能，主人，据你接收到的信息推断，他现在应该去了妖族、第二块普罗托碎片的藏地。但是，没有第一块碎片——‘子’的六道变化，第二块碎片是拿不到的。”

    “六道变化……须先历经六道，看天道堕落，观人道五阴盛苦，修罗道入魔，助地狱道历劫，使饿鬼道饱腹，引畜生道苏生。”

    凌锋现在和修弥完全失联，修弥更是完全不知道普罗托碎片所提供的信息，这样贸然前去第二块碎片的藏地——解丑陵墓的话，必定是极其危险的，凌锋必须得加快脚步，尽快完成“子”的激活了。

    “主人，生命虽然都是唯一的，但五个人的生命，再怎么也比一个人更多，五大于一，五个人的生命价值即使不高于那一个人，至少也不会低于那一个人的。”

    凌锋把脱下的衣裳都打整了一遍，在浴室里打了一盆水。

    “所以我说过，要是真的遇见那种情况，我也会拉下拉杆的……慕，你说得对。”

    “那主人不要想那么多了，好不好？这不是有答案的嘛？”

    “不会，不会……放心，慕，你这么关心我吗？”

    但是我也得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