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长空黯淡连芳草 (第4/5页)
,这一串叽叽呱呱说下来像是珠落玉盘似的清脆,倒是逗得二人都笑了。青罗搁下笔,就要戳她,“你这丫头真是鬼精灵,这一串说得伶俐,我也唬一跳呢。好翠墨,我可是离不得你,虽然你侍书jiejie是个好的,我心里更疼你呢。你若是不给我做这些了,我可找谁去呢?” 侍书听着也道,“姑娘心里偏疼翠墨呢。只是姑娘你可不知道,哪回子那点心没有一半进了这小蹄子肚子里去了?还打量着我和姑娘不知道,在这里做好人情呢!” 翠墨听着倒是脸红了,“好jiejie,当着姑娘的面儿,你怎么——”说着却是一笑,“不过好jiejie,这回你可说错了,这一盒子呀,是澎涞先生特特给姑娘送来的呢。” 青罗心里倒是惊诧,“澎涞?是那个总闷闷地不说话的那个书生吧?面色总冷冷地,倒是不晓得想的是什么。只是他做什么要巴巴儿送我点心?” 翠墨回到,“姑娘不信?澎涞先生此时还在外头候着呢。只是姑娘要问澎涞先生的事儿,倒是问侍书jiejie的好。姑娘不在的时候,先生倒是常和jiejie在一处呢。” 侍书听了这话面色倒是一黯,正欲说什么,却听青罗道,“侍书,你把那食盒儿揭开,替我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精致点心。” 侍书应了一声,走上前去,笑道,“姑娘,这食盒儿倒是做的精致,这茉莉花的花样儿,很有些功夫呢。”揭开之后细瞧,“这一个是相思糕呢,瞧着倒是比寻常的不同,这红豆一粒粒的当真鲜亮。”又揭开下一层,“呀,这个少见,我却知道,姑娘你说过的。这有个雅号叫做明妃靥,这外头瞧着呀寻常不过,还有老大一抹黑芝麻做的记,这是毛延寿点的那颗黑痣了,这里头娇红芬芳,倾国倾城的美人颜色呢。”又迟疑道,“只是这相思糕虽然是上等,到底是寻常点心。这明妃靥却又太不寻常,不过是闺阁小姐们做来消遣取乐的,外头难得见着。不知道这澎涞先生送这两样点心来,是个什么意思呢?” 青罗却已经瞧得面色大变,茉莉花,相思糕,明妃靥,她怎会不懂呢。澎涞不过是告诉她,自己已是明妃之身,莫相思呵。只是不知道,这是澎涞的意思,还是苏衡的意思?若是澎涞的意思,这人的眼睛倒是亮毒,这样隐蔽都叫他知晓,不免心惊。若是苏衡的意思——她倒是有些感慨了。她以为他是懂的。这样的情缘,原是不能长久的。只是相思一事,哪里由得她自己呢?她自然知道这缘分是尽了,他们能有的,只是一路的山水相依,却求不得白首相伴。只是相思,怕是牵系一生了。若是当时她,或者他没有忘情,或者这相思也就静默地留在心里了。只是心动了,由不得自己。即使一切都太晚,即使他们只有那样短的相守。她以为他是懂的,知道彼此都把这相思当做一种光亮,即使立刻便转身走到黑暗里去,也能做这世界里执在手里的微亮灯光。可到今日,他竟然对自己说莫言相思么?青罗宁愿相信,这是澎涞的意思。只是,罢了。谁说的还不是一样?莫言相思,或者如此把话说绝了,彼此才能解脱。
青罗微微沉吟,“好了,把这些都取出来搁着罢。翠墨,另外去取两块如意糕,用那个君子兰的碟子盛了给先生送回去,就说那食盒我喜欢,就留着了。”如君所意,不论是谁的意,这或者是最好的结局。 翠墨正欲应了出去,侍书抢着道,“我去罢了。”说着便出去了。 侍书刚出舱室,就看见船头上立着一个人,仍是一身云灰色的衣袍,一双瞧着平静无波,仔细看又像是带着冷然和嘲讽的眉眼,那样熟悉。瞧着她出来倒也不惊诧,只是淡笑着望着她。侍书恭恭敬敬行了礼,奉上手中的碟子,“公主另奴婢把这个交给先生。”澎涞随手接过,瞧了一眼,“公主当真冰雪聪明。” 侍书不解地瞧着他。澎涞只道,“侍书,你家公主的心思聪明,你还要多多习学着。” 侍书只是苦涩一笑,“公主自然是天上凤凰,我不过是寻常奴婢,哪里能与公主相比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侍书却并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又躬身一礼,“侍书告退。这里是公主的座船,先生不便久留,这就不送了。”说着便转身打起帘子进了船舱。 澎涞倒是微微一怔。侍书这些日子,倒像是有了很大的不同。自己这些年运筹帷幄,已经是南安王府第一谋士,天下事几乎都在股掌算计之中。唯独这个女人,每每出乎他的意料。起初见到的侍书,当真是寻常的婢女模样,虽然是大户人家出身,容貌风度都很是入眼,到底是青涩无知。只是这些日子经了生死,倒真是浸润出一种闺秀的气质了。只是这女子倒是常常叫自己惊讶,初时只觉得乖巧安静,只是到了紧要关头倒是颇有些勇气的,为了自己主子什么都肯去做的。时时又忽然生了一种受伤一样的傲气和愤怒,叫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了,竟忍不住的出言安慰。后来的她却又日复一日的枯萎了下去,像是没了生气的花朵。而近日一件,隐约透露出一股子温润的诗书光华,倒像是又活回来了。那样子与初见时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大大不同,叫自己也不自觉多看几眼。只是这女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以随便拿来利用,铺平自己眼前的路。即使是公主,也不过是一样,何况小小婢女呢?就像是陪嫁的那一枝红珊瑚,瞧着好看,也不过赞叹一二句,连声可惜也未必肯说,一样封进箱子里往西疆送去了。这多看的几眼,倒还不如不看罢了。 从递了东西之后,侍书却一直寻思着这一来一往的意思,只是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究竟。晚间心里烦闷,青罗与翠墨都睡了,自己确实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衫在船头坐着。这夜间的桃源川又是一番情境。此时船队正从山腹里穿过,极大的山洞,黑黢黢的,只有船首一盏盏灯,照着水里有微晃的光和头顶悬吊的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四周都是极黯的,带着诡秘的调子,叫人觉得害怕。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吹笛,那声音初时带着凄苦,后来却平静了,饶是她不懂,也听得出安静恬淡的相思刻骨。侍书不由得听得入神了,好像这笛声响起来的时候,周围那些诡秘的影子好像都退却了,那种声音,倒像是能抚慰人心似的。只是那相思听得真切,却不知为谁而发? 侍书却不知道,此时船舱里的青罗,也听得入了神。别人听不出,她却是知道的。这分明是子平的笛声,吹得是那一支寇准的那一支踏莎行。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春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长空黯淡连芳草。 到得后来,反反复复只是那两句,密约沉沉,离情杳杳,反反复复的敲在心上,敲得人心都痛了。只是,既然都说了莫言相思,何必再言相思?只是青罗心里,更伤怀的是那一句,倚楼无语欲**,长空黯淡连芳草,说尽了她这一路的心酸。这笛声在这空阔的洞xue里,凭空带着三分悲怆,只是那曲中的相思,慢慢就静了。像是恬淡,却又深深刻进了心里。她突然就明白了,白日里对苏衡的怀疑,都不是真的。这曲中的情意,那样深刻而安然,可不就是她期许的么?真挚地交付了自己的一颗心,却又轻轻离去,甚至不需留下道别。青罗轻轻地笑了。这才是她的子平啊,他是懂她的。即使时常露出欲言又止的挽留神色,却又总是能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如果她只是贾探春,在韶华正好的时候遇上他,家世高贵,仪容不俗,更兼着幼年相遇,少年相许,该是怎样旖旎风光?只可惜,如今的自己,只能交付他贾探春的一切,可是属于苏青罗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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